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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宰相案前不能食

染指水墨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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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旗在风中摇摆,数百顶帐篷井然有序的分列。

奇怪的是这军营规模其实并不大,看起来士兵数量也并没有外界传闻的百万大军之众。

其实这只是督军营,真正的主力还在前线鏖战,而裴炎行的是督军之功,并不是这场战争的主帅。

尽管如此,大计划还是源源不绝的传送在两者之间,裴炎因年迈不能亲自上阵厮杀,可劳心劳力并不亚于临阵厮杀。

此时已到申时,裴炎坐在案前捧着一封文书,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可惜”良久后裴炎放下这封文书,摇头道。

而这正是陈允升交予裴炎的那封“誓约书”,当时陈允升精疲力尽,话没完,只到唐冠如何与刘迅结仇,便将文书交给裴炎,随即下去休息,想必此时还在沉睡之中。

而七和常鹰也被安置在其他帐中,这时主营中只剩裴炎与唐冠二人。

裴炎望了望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唐冠,起身负而立,望着唐冠稚嫩的脸庞,裴炎面上现出好奇神色。

“诗成笑傲凌沧洲,友,好文采”

裴炎话音一落,唐冠指轻轻抖动一下,裴炎见状笑道:“友,你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

终于床上的唐冠,再也忍耐不住,睁开双眼,望向裴炎。

原来唐冠在半个时辰前便恢复了意识,但他的记忆却还停留在溺水之时,生怕落到了仇人中,这才一直装昏。

直到裴炎吟咏诗文,他才心里有底,这才敢起身。

“你是谁?”唐冠有些警惕的望着裴炎,看他须发皆白,却一身甲胄,不由心中一凛。

裴炎见唐冠年纪竟然能有此心,心下有些讶然,微笑道:“老朽裴子隆,去病友的锦绣文章,老朽瞻仰已久”

唐冠听到这个名字,起初还不在意,而后差点跳脚,“裴炎!”

还好他没有直呼出来,马上硬压下去,裴炎见他不话又笑道:“余杭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友一表人才,有此诗文,真乃冠绝也”

听到这话,唐冠难得“老脸”一红,自己那两首诗都是抄袭的,而且怀中可不止这两首千古妙句,正所谓唐诗何止三百首,他怀中那本爷爷亲订装的唐诗三百首甚至有当世已有之人还未做的妙文。

比如那贺知章晚年所做几首诗文,也尽在上面。

好在唐冠也有这些“正文豪”不及之处,那就是他的博闻强记,唐冠自编的一句俗话是这样讲的“你的不一定是你的,我的就一定是我的”

当即唐冠开口道:“裴相公?”

“言重,老朽虽身系执宰,但在友面前,尽可称呼一声老伯”

“我靠,竟然不要脸的承认了!还要占我便宜”唐冠心中腹诽一声,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来到这里,但是最起码自己安全的活着。

确认了对方身份,唐冠心思也活络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有丝毫伤势,当即下床躬身行礼道:“失礼了,学生余杭唐去病,宰相一封信帖,让学生受宠若惊,学生半道遭遇歼人,不能得体来见,冒昧”

唐冠存心拽文,当即浑似一个侵银多年的酸儒喋喋不休。

他倒是也蒙对了,裴炎正是明经出身,最爱知书达理之人,见唐冠如此有礼貌,也是心中一喜。

“年纪,出口非凡,看来不假”裴炎上前扶起唐冠,心中暗暗想到。

“久闻友大名,友两曲妙文,当真妙到了极点”

“先生过奖,学生偶得几句,没想到能入相公法眼”

“哈哈”裴炎见唐冠人不大却三句不离马屁精,颇显滑稽,不由大笑出声。

唐冠见状也不以为意,李太白,杜甫这些人在唐朝中晚期并没有受到重用,一生仕途不畅,在唐冠看来他们若是处在他现在这个年龄,能作出流传后世的诗文,如果仕途还是不畅,那就见鬼了。

唐冠等于拿着诗中神仙大成之文,以惊世骇俗的年龄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这就不由让世人哗然侧目。

当然这只是一节,当朝统治者的意愿还是占其中大部分,恰好唐冠知道远在长安的那个女人为了真正称帝,不仅要用酷吏干掉反对者,最重要的还是有大贤帮她站稳脚跟。

这就是武曌为何如此心急火燎,像唐冠这种人不上惊世骇俗,也称得上难得一见了。

当然对于这一点,当事人唐冠目前还是一知半解,只是用自己的粗大神经不断意银自己的威武霸气。

“先生,敢问学生同行的长辈兄弟现在何处?”

裴炎正有些兴奋的打量着唐冠,闻言回道:“不碍,都在营中”

唐冠闻言暗舒一口气,裴炎向来少言寡语,旧史称“寡言笑,有奇节”

可他此时颇显火热的目光让唐冠有些头皮发麻。

“多谢相公救命之恩”

裴炎听到这话却一愣,收回目光道:“友是陈御史救到此处,与老朽倒是没有瓜葛”

唐冠闻言眼皮一跳,努力回忆起之前所发生的种种,一个狰狞脸庞猛然跳出。

唐冠不由惊呼出声:“马烈!”

“友有何不适?”裴炎没听清唐冠话音,询问道。

唐冠摇头道:“没事,学生只是想起了歼人凶恶,有些后怕”

裴炎闻言轻叹一声,“再有才终究是个孩子

就在二人话之际,帐外走进一近卫,端饭食进入帐中。

“都督,该用餐了”近卫进账见唐冠竟然已经醒来,愣了一下道。

“咕”唐冠闻到饭菜香味,肚子不由响起声音。

裴炎忍俊不禁,摇头道:“让火头军在添副碗筷,加两个菜”

“是”

近卫放下饭食,略感奇怪,难得见到裴炎如此兴奋。

“友,请坐”

唐冠闻言望了望四周却没发现有自己可坐的地方,除了那张桌案前后,再也没有其他家具,自己还没有功名在身,总不能与宰相同桌吧。

“老相公,学生站着就行”

裴炎却拉起唐冠,将他安置在案前,自己盘膝坐在案后道:“友既然都“功名富贵若常在”了,还怕这“宰相案前不能食?”

“哈哈”唐冠闻言不由笑出声来,这裴炎比想象中好玩的多。

裴炎也微微一笑,拿在水碗中蘸了一下,推开军书公函,在桌上写下“载记随波任去留”几字问道:“友,你能否告诉老朽,记为何物?”

唐冠闻言心中一凛,自己显露头角,得裴炎赞赏,但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不信服,当即思索一会道:“女人”

裴炎收回盯着唐冠道:“那天下所有女子都应该称记了?”

唐冠默不作声,拿袖子擦干桌上水迹,学裴炎在水中蘸了一下写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老相公,记也是人,去病年龄尚幼,不敢妄言,但也曾见余杭花船,也曾在书中读过歌女有情,年华垂泪。市井纷杂,女支二字已让记有受人支配之苦,先生堂堂宰相又何苦执着在去病一个字上”

“好一个唐去病!”裴炎一边望着这首哀婉诗文,一边听着唐冠娓娓道来,猛然抬头望向唐冠。

“你年纪,有此胸襟,那老夫再考你一字”

罢,裴炎又在桌上写下一个“官”字。

“去病,你可认识这个字”

唐冠望了又望,他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要与史上有名人物对面,一个官字,道出裴炎心中最想问的问题。

究竟什么是官?华夏几千年来世世代代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也都在向往这个字。后世是一个大资本为主题的社会,物欲横流之下,人有了无限的攀求和。

官成了最好的途径,一个官字出来千古现状,人是一种社会动物,有社会就会有阶层。官似乎成了人上人的最好体现。

贪官也好清官也罢,他们都在享受权力,可有的却极力压缩,有的却将它释放出来,无限膨胀。

良久后,唐冠轻叹道:“老相公,去病不认识这个字”

裴炎闻言一愣,随即微笑道:“去病,官者,以冖覆众。为官者,以冖覆己。为官之道,不在上流,不事他人”(注:冖念án)

唐冠有博闻天赋,这番话虽然绕口,但也听了个大概,是在告诫他曰后若为官,不要滥用职权,不需顾人脸色。

“难怪这家伙死的这么早”想到这唐冠心中一动,这老头太执拗,尽管看起来的确博学多才,可这姓格他实在不敢恭维。

但他言语中透露出的其他信息却让唐冠一喜,裴炎既然没有像预料中一般下狱,那么就是权力还在,又如此看重自己,断言自己曰后必定走上仕途,这可是一个大腿。

可裴炎接下来的话,却让唐冠动容起来。

“老朽一生沉浮官场,常伴君王身侧,官是一个字,君又是一个字”

罢,他起身负望向帐外:“如今吐蕃战事未消,突厥虎视眈眈,中原又蠢蠢欲动”

“五代十国!”唐冠猛然眼皮一跳,没想到盛唐之下的裴炎竟然就能望到大唐帝国曰后结局。

唐末消亡,战事起夺,届时民不聊生,迎逢外族。

那是一段极为黑暗混乱的历史,其可怕程度仅次于五胡乱华!

就在两人默默不语之际,那近卫又进来送饭,这时确实多了一副碗筷和两盘菜肴。

裴炎这才回神,像是自嘲般一笑道:“友,饿了吧,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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