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达理的太阳沉没人造天幕当空，东城与月湖接壤的金砂岛像是一团灌满钢筋水泥的怪物。

这个遮天蔽日的密集建筑，被它构建而成的岛区承载了辛达理开创一代扑朔迷离的记忆。

大街上，在一片牙医诊所、经纪公司、同乡会还有餐厅招牌的霓虹灯海下，金砂岛这座水泥怪物夜晚外表光鲜靓丽。

能力者自行办理租贸手续困难重重，自然人更加愿意与有公会担保的能力者进行交易，因为这样维权一告一准。

因为原来居住的公寓合同到期了，公会还没有为西因士安排好新的住处，西因士有很长一段时间辗转于各色酒店。

为了结束自己漂泊的生活，西因士转念一想就移步金砂岛开始物色新住所。

西因士现在住的地方，黑中介倾情推荐，因为是单体楼的顶楼，所以租金居高不下，听说前一个租客还在这一跃而下，老不吉利了。

西因士把房门关上，看着昏暗的水泥楼道，西因士叹了口气。

金砂岛这地方，就连楼道的的灯泡都经常被人偷，他弯着腰钻进逼挤的楼梯里开始下楼。

闸门保护下斑斓的铁门漏出丝丝糜乱气息，肆虐的化学味道，排气扇排放的气味标本，西因士经常会注意到扔在角落的注射针管。

气味还有被偷的东西，都是金砂岛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走下楼推开那个斑驳的铁门，铁门上挂着的报箱蓉蓉烂烂，有社团用红漆在居民楼到里喷漆“在此盗窃者，抓到当场砍手砍脚”。

他耳边轰隆隆的声音又响起，金砂岛附近是辛达理吞吐量最大的飞艇起降平台，金砂岛的天空独属飞艇。

只要西因士抬头，他总能在天空看见飞艇的飞行轨迹，飞艇起降轰隆隆的声音笼罩着这里的居民。

他脚底下这片乐色横行的土地，是辛达理最后一块犯罪逍遥法外的自由地，金砂岛是辛达理的起点，却绝不是他的终点。

……

西因士和自己的养父，关系甚至比亲生父子好。

“你怎么来了?”

看着西因士拿着两杯辛达理特色，炎热的夏天里香兰叶汁冻得冒汗，巴赛勒斯一抬头那种神奇的牙槽痛楚就悄然降临。

“公会没来告状吧?”

巴赛勒斯留着一撇山羊胡子，西因士坐下仔细观察养父的神情。

“你说呢?”

“……算是闯了一点小祸。”

西因士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指甲大小，他闯的祸也就这一点。

“我听说你外放钥匙能力，网上视频传疯了。”

巴赛勒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捏捏自己的鼻梁，这个祸也不是大祸，也就公会几通电话的程度。

“确实不严重，只是造成了自然人伤亡你就要在公会法庭上出庭对质，幸好那对母女没有告你对她们造成了精神损失。”

西因士那天不小心犯错，他对那对母女做的事情搁在自然人里，就是不良把金属球棒拿给你看——来自混混温和的恐吓。

“我对她们没做什么。”

西因士晚上一本正经的想过这个问题，巴赛勒斯缓缓的吸了一口烟点点头，表示他在听。

“你觉得自己没做什么，暴露狂也觉得自己日常行为，犯罪也是无罪。”

巴赛勒斯冷笑一声，用力拍打他手下的文件。

“确实没做什么，没打没骂正常问答。”

西因士转转手指回忆道，他似乎来不及做什么就下车了。

“在公会的法庭上，面对托词儿你确实可以用一切证据证明自己纯天然无公害，但是你也知道狗屎公会的办事效率，一审二审，每次法庭传票你随叫随到?你的住所排上了?你很闲?工作怎么办?”

巴赛勒斯吹了口烟，灵魂拷问鱼涌而出，因为公会尾大不掉运转速度缓慢，社会上出现了一种专门挑能力者钱刺的职业。

那是碰瓷儿的兄弟职业叫托词儿，托词儿钻了公会的法律流程漏洞，借此发财。

能力者受审流程远比自然人更加繁琐，一些无所谓的生活细节通过语言修饰动之以情可以延长法律程序。

大部分能力者都因为公会法庭受审周期过长，不想被时间活活耗死最后决定及时止损，他们向托词儿私了，这很大程度上助长了托词儿威风。

“但是她们不是托词儿，不是吗?”

“对，幸好不是。否则你被剪定羊毛了！”

巴赛勒斯用烟头敲敲桌子，每当他指出养子日常生活中的隐患时，西因士的表情就像听奇闻怪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在说我?这很严重?

“轻松点，这件事情翻篇好吗?”

西因士还不够明白被托词儿缠上的严重性，如果不是深刻的了解当今舆论的尿性，看西因士那副表情巴赛勒斯或许也觉得自己在乱发脾气。

“你觉得我在逗你玩吗，他妈的！”

巴赛勒斯想把自己的阅历硬塞给自己的养子，奈何西因士根本一口吃不下，到头来只有他像疯狗狂吠。

看着巴赛勒斯吹胡子瞪眼，指人拍桌，关乎“托词儿”方面巴赛勒斯对他有太多忠告，看着养子开始神游的模样，有些苦要吃进嘴才知晓。

“我懂我知道……我会去看看你说的托词儿的。”

西因士看着巴赛勒斯拉开架势的模样，他抬手掐掐鼻梁，他知道巴赛勒斯总是觉得他不懂社会险恶。

他其实懂，就是懂得没有巴赛勒斯这么多罢了。

巴赛勒斯在“声泪俱下”后就皱着眉头抽他的水烟，听着水烟壶咕噜咕噜的水泡声，吸引手心里默默数数。

“说起来，我的搭档那件事……来谈谈?”

巴赛勒斯剐了他一眼，抬抬下巴让他有屁快放。

“本来还不想答应的，押送彩蛋就是和魔鬼开玩笑，玩笑好笑魔鬼就笑了，玩笑不好笑你就死了。”

西因士挠挠头，说了一句文人馊臭的话，巴赛勒斯嗤笑了一声，水烟壶咕噜咕噜叫。

“我排除万难特意推荐你去，失败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西因士看山羊胡子男人把水烟壶的气抽捏的嘎吱叫，他就说为什么自己的搭档这么胜券在握，原来是里应外合。

“我什么时候可以和格雷斯那一流抢饭碗……”

听巴赛勒斯下了死命令，西因士脑袋里浮现妲斯琪兑换机上的数值，29.7亿身价，拜托他才排第37位。

“没有彩蛋现有者支持的他不成气候。”

巴赛勒斯吐着烟说到，房间里烟雾缭绕，空气因为水烟的香料甜腻异常。

“财富彩蛋现有者布迪艾西狄有她的朝圣者，生命彩蛋康斯贝尔老鬼有他的孙女，而我这个权力彩蛋现有者也有心腹。布迪艾西狄把朝圣者送上去，我也是时候送你上去崭露头角。”

彩蛋现有者不能友好相处，他们来自不同地区有着不同的如意算盘，自然而然就会豢养自己的心腹。

四方公会一直都是由五个彩蛋现有者的派系混合编制，各自心怀鬼胎的公会工作效率低下是必然的现象。

“这么多年你都低调不与南方教廷一争高低，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打算弯道超车?”

西因士身子微微前倾，他表现出极高的聆听欲望。

“魅惑智慧彩蛋现有者死了东部彻底没落，康斯贝尔抱守机械城多年，最后布迪艾西狄没有以往这么聪明敏锐了，我在想辛达理的机会来了。”

巴赛勒斯嘴边露出一丝微笑，辛达理的机会来了。

“还是那句话，失败了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巴赛勒斯磕磕自己的烟杆，灰白的烟渣子被磕出，他抬头看了眼转着手指的西因士，金发青年不知道看着桌面想什么。

巴赛勒斯领养西因士，这不是愚蠢的意外，是命运把这个不凡的孩子送到他跟前。

“我说巴塞，你当时是不是就觉得我是可塑之才才把我领养了?领养了就为了这一刻用上我。”

西因士抬头看着自己的养父，他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分明，这是件好事。

人因为此刻幸福才不会反刍过去。

“八岁才能开口完整说话的你算哪门子可塑之才！”

巴赛勒斯听到这里忍不住咆哮起来，谁都能说是可塑之才，唯独自己的养子不行。

想到这里巴赛勒斯就来气，就西因士那个情商那个资质能混成如今的模样，还不是多亏了呕心沥血的自己。

“我就是随便问问……”

西因士看山羊胡子男人火山爆发怒不可遏的模样，每次说到自己小时候，巴赛勒斯总是气得打不过来，果然是孩子不好带吧。

“至于用到你这一刻，妲斯琪不是更清楚吗！我极力推荐你，但是选择权还是在她手上的。”

巴赛勒斯的怒火开始熄灭，听着他渐渐降下来的语调，西因士咦了一声。

“我以为你们珠胎暗结……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是内外勾结，珠胎暗结是指男女偷情，你这个脑子比牛胃更跌宕离奇的家伙。”

“懂了，我就是不明白，她好像很了解我。”

“她做了尽职调查，毕竟像你这种一问三不知得理直气壮的人大多不长命。”

“所以，在押送彩蛋期间?”

“我会和公会周旋，四方公会被布迪艾西狄统领太久了，是时候换个人了。”

西因士百般无赖的吸着吸管，空掉的杯子吸气声回响在房间里。

巴赛勒斯的意思，大概就是允许适度使用钥匙能力。

“问完事情就不要在这里碍着我眼，走走走！”

巴赛勒斯口干舌燥，他指指桌面示意西因士把另一杯香兰叶汁放下，送客的话已经放出，他要赶人了。

“喂，巴塞，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父慈子孝?”

西因士离开时还特意这样过问了一句，自他成年那一天起巴赛勒斯将他扫地出门没有一丝犹豫。

“叫会长，死小子！父慈子孝的额度在你小时候就用完了。”

西因士在巴赛勒斯不友好的声音中把门带上，关上门，他特意在门外等了一会儿，里面安静了片刻。

“混小子，我知道你还在门外，哪里凉快哪待着。”

巴赛勒斯的声音响起，他超不耐烦，西因士还是不动，静静的听着门。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吸管戳包装膜的声音，房间终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