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与你为敌

我的双手刚一触上那如水波般流动的镜面，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朝外一推，整个人直接摔出了镜中的世界，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站起，一只冰冷的刀刃，便抵到了我的脖间之上。

“林小唯，你果然活着出来了。”

下一秒，李祐的声音从我耳旁响起，我颤栗的抬起头，这才发现，我与宁涵之被迫进入镜中后，李祐虽然没有放过林遥他们，却也没对他们下手，将他们像垃圾一样丢到了一边，真不知道这算是履行了诺言还是言而无信。

龙碧鸳七窍流血的倒在水石旁边，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儿，直至看见我从镜中出来后，那张虚弱的脸上，这才长舒一口气。

“李祐你对她干什么了？”在见到龙碧鸳的刹那，我猛地就想上前将他扶起，却被那只抵在我脖间的刀刃直接挡下。

“干什么？我还不屑对一名女子动手，她之所以变成这样，还不是不愿接受镜子的召唤，利用她身上与水石的缔结，强行反抗，被反噬后，又害怕现在将水石从鼎上取下，会被我抢走，在这儿强撑着等你回来。”

李祐不紧不慢的说道，仿佛在谈论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情，要不是进入了镜中见到了那段记忆，知晓了李祐的真实身份，此时见到他这么“仁义”，既不乘人之危，还在镜子外面等我出来，摆出一副想要谈判的意思，我甚至都有些无法分清，他到底是敌是友了。

我深深的看了李祐一眼，这才问他：“你与水石无缘，更不可能被它认主，就算你将这石头拿走，也无法发挥出水石最大的力量，你这么执着的想要拿到它，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做什么，需要提前知会你一声吗？”李祐直视上我的双眼。

“是想将五块石头集齐？”我接着又问。

他听到我这话，似乎有些诧异，深深的看着我，忽然笑了出来：“让我猜猜，五块石头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依云深的性格，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告诉你这么多，宁涵之失忆，即便知道一些事情，也了解的不全，看来，你果然是在镜子里看见了什么。”

他这话一出，我不免有些后背发凉，甚至有种感觉，他早就知道，水石与龙碧鸳有缔结，想将水石夺走不是易事，故意以林遥为要挟，水石为诱饵，将我与宁涵之逼进镜子之中，为的是他心中的些许想法需要证实。

“知道了水石，来了姑墨神宫，我连鬼市也都活着出来了，你觉得我能够了解这五块石头，只有三种可能吗？没有其他途径了？”

“还是你觉得，这四大家族的人，到现在已经凋零个干净，我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难道就没人与我说过这水石的起源，与它背后的一些事情？”

“又或者，我奶奶死前，早就将所有的一切告诉了我，这一路来，我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在这时候，试探试探你？”我故意给李祐抛出其他几种可能，想要混淆视听，却不想，我的话越往下说，他脸上的笑容越深，深到我说起我奶奶，心虚的声音都越来越小了。

直至我将话全部说完，李祐这才像是极为了解我似的，十分肯定的对我回道：“林小唯，你别装了，你说的那些我根本不会信的，千年以前，四大家族就入不了我的眼，千年以后，他们在我眼中更是如同蝼蚁般的存在，至于你奶奶——死的那么匆忙，连你小叔对于你们林家的家族恩怨都一知半解，除了你在镜子里，见到了林音儿的记忆之外，还能有其他可能吗？”

我不是不想在李祐的面前强装镇定，却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无论是心中所想，还是所见所闻，早在李祐的意料之中，一步一步的，按照他设计好的路线在走。

“林小唯，你是聪明人，不用我说，你都能猜到，我为什么要让你进入这面镜子，为什么要让你透过林音儿的记忆，知道千年前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你在镜子里见到林音儿的贪念。”李祐将手上的长剑一收，用那蛊惑的声音，对我说道。

之前几次与李祐交手，虽然身处险境，却都占了上分，我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早就掉进了他的圈套之中，此时一听他的这话，脑子瞬间一嗡，有些崩溃的后退了两步，尴尬的对李祐摇头笑道：“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李祐眉间一挑，忽的上前一步，刚想拉住我的右手，却被我一手甩开：“别……别碰我！”

李祐面露不悦，看着那只被我双开的手，却没当场发作，反倒好声好气的对我回道：“林小唯，林音儿的贪念，告诉过你，你与林音儿的关系吗？”

“她说……她说，我是林音儿的替身，是镜子复制出来的代替品，是林音儿的影子。”我不是不知道，李祐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吃人不吐骨头，却还是迫切的想要得到这个在我心中纠结已久的答案。

“果然，贪念就是贪念，即便是她留下的一股念想，也比不上她半根手指，被囚于镜中千年，都改变不了本性，死到临头了，都不愿干件善事，告诉你真相。”李祐冷嘲热讽的说道，提起镜中的那个‘林音儿’，眼中厌恶的态度，几乎与云深如出一辙。

“所以，她说的都是骗我的，我不是林音儿的影子，更不是她的复制品，对吗？”我小心翼翼的对李祐问道，浑身上下紧张的连呼吸都十分小心。

直至李祐对我点头，我那颗悬浮在心中的大石头，这才稳稳落下。

云深说我不是复制品，我还有些害怕他是在安慰我，李祐也对我说出同样的话后，我这才用那按捺着激动的声音，对他问道：“那我是谁，和林音儿是什么关系？”

“你想知道？”李祐双眼深邃，望着我的目光，仿佛都要将我吸入眼中。

我点头。

“你真的很想知道吗？”他又问。

我依旧点头。

“你和我谈笔合作，我就告诉你。”李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你想要什么？”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只要碰触到林音儿三个字，就失态的无法控制自己，连忙心生警惕的又后退一步。

“五块神石，虽会自动认主，力量无穷，却依旧有它的克星，传说晋安林家，为闽越后人，每隔几代甚至是十几代，便会诞生一名血脉觉醒的嫡子亦或是嫡女，他们血脉中的力量，虽无法操控五块神石，却能将石头封印为死物，限制其中的力量。”李祐望着我的眼睛，对我回道。

一听这话，我只感觉浑身发毛的厉害，有些好笑的转过头，看了一眼被绑在角落的林遥，以及那三名长老。

“我家虽然也姓林，却只是一支被隔绝在外的村里人，这里有好几位正统，嫡出的林家人，你与其对我说这些，不如问问他们，家里有没有觉醒的嫡子或者嫡女，和他们合作不是更好吗……”

“他们？”李祐不屑的扫了一眼，嘴角轻轻一扯，冷声道下一句：“这群废物，也配与我合作？”

“难不成，你觉得，我就是你说的，觉醒了血脉的林家嫡女？”我有些诧异的对李祐问道。

他对我的态度虽然好了一些，却还是傲慢不减：“林音儿是林家最后一位，觉醒血脉的嫡女，也是最强大的一位，没有之一，你现在虽然还没觉醒，与她沾上的那点关系，却也不会太差。”

“可我为什么有点不信你说的这话？”我接着开口。

李祐直接笑出了声：“是不信你自己身上居然有这种血脉？要不是观察了你这么久，我也不信。”

“不是，是林音儿。她要是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至于那么早死吗？而且是死在这姑墨神宫里面，连云深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李祐这不留情面的贬低，我直接翻了个白眼，却还是问了下去。

没有想到的是，李祐听到我这话，用那有些好笑，又有些吃惊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反问我：“谁告诉你，林音儿临死前，连云深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她不是……她不是……”我听着一急，刚想说点什么，李祐这才恍然大悟的忽然笑了一声，打断了我：“哦，对，你在镜子里，只见到了三段记忆，有很多还不知道的事情。”

我被他牵着鼻子走，心里十分不爽，却还是不得不忍下心中的不悦，对李祐反问：“所以，在最后一段记忆里，林音儿爬进镜子后，还有事儿，你没让我看，对吗？”

“不是我不让你看，是林音儿的贪念不敢给你看。”李祐对我回道。

“为什么？”

“贪念本就是一股邪念，原先或许只是一股小小的邪念，被暗无天日的封印在镜中千年，早就放大了不止千倍万倍，自然是挑些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让你看见，若是你看了她全部的记忆，就不会心甘的将自己的肉体赠她夺舍了。”李祐答道。

我一听到夺舍两个字，就想到了镜子里见到的那个坡头散发，让我让出肉体的神经病，惹的我一阵摇头，是真的不想再见到她了，可李祐说道夺舍的时候，故意将这两个字咬紧，总让我感觉，他话里有话。

“看来，你和这个林音儿贪念挺熟的啊。”

我故作试探的问出一句，奈何所有小心思，早就被李祐看的透的不能再透，故意在我面前戳破他与贪念的交易。

“有多熟谈不上，只是比你们早几步到了这里，找贪念聊了一会儿天，她不仅把她知道的，所有关于姑墨神宫的，林音儿的，镜子的，水石的，你的事情都告诉了我，还主动和我谈了交易，说只要帮她找到一具合适的肉体，让她从镜子里面出来，我提什么条件她都答应。”

听到李祐这话，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所以，我在镜子里，能见到林音儿的三段记忆，是你指示贪念让我看见的？”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李祐意味深长的回道。

反正已经被他看透，我也懒得再装下去，索性摊开了问他：“所以，你们的交易，是你帮她夺舍我的肉体，让她变成了我以后，她帮助你控制那五颗石头吧？”

李祐坦然的点头，不忘补充一句：“不过呀，我向来不是什么君子，虽说不会干那违背信义的事情，但在这种事儿上，偶尔的违背一次，也没什么关系，比起与一抹贪念合作，让这上不得台面的占用你的身体，不如与你合作。”

我没忍住的冷笑一声，看着李祐：“所以，燕王，您现在是在威胁我？”

“威胁？自坠龙村我破除封印以来，能杀死你的机会不下三次，都故意放你走了，还一路耐心的引导你，配合云深的深情演出，又怎么能谈得上威胁呢？”李祐十分给‘面子’的对我耐心解释。

漂亮话都让他说了，可是傻子都知道，他选择忍了这么久，在姑墨神宫里对我摊牌，不过是因为，云深和宁涵之，早就正中他的计划，从我身边被支开，虽然龙碧鸳、林遥、陈颜落、林家三位长老都在这，却都自身难保。

我没有了后盾，又没有了军师，要是做不了决定，他大可直接将我抓进镜中，完成与贪念的交易，直接将我的意识泯灭，肉体送给贪念，之所以肯给我‘面子’，还得谢谢他燕王大人高高在上，觉得我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林家人，与林音儿沾亲带故，那个林音儿的贪念，不过是一缕念想，还不单纯，站在他燕王大人身边，就算能帮忙还听话，还是不太配得上他燕王的地位，有些掉面儿。

在我离开镜子前，云深不是没有看出来，那缕贪念有问题，却因情况紧急，必须先找到宁涵之，只能让我先从镜子里出来，面对李祐，千万不要因为违逆而伤了自己，先与李祐拖延着时间，等他出来救我，估计是对李祐的小动作心里有数，猜到了些许。

“林小唯，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见我发愣许久都没说话，李祐再次开口，对我问出一声。

我这才绽出一抹浅笑，对李祐答道：“燕王都这么给我面子，让我来做这个选择了，我又怎么能够拒绝，只是，你要让我答应与你合作，帮你控制那五颗石头也不是不可以，我也有个条件，希望咱们有来有往，你能答应。”

“哦？什么条件？”他似乎有些诧异，没想到我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你除了要告诉我，林音儿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以外，还要替我杀了林音儿的贪念，我不希望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不管是人是鬼还是魂魄念想，一直惦记着我的身家性命，时刻都想杀我。”我对李祐答道。

“好，我答应你，我可以杀了她，不过，你与我既然合作，是不是要先表现些诚意？”他爽快答应，却在这时，将目光转向了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龙碧鸳。

“既然那五枚石头我势必要得到，这种与石头有关联，随时可能来抢夺石头的人，我也不想让她活着，与其杀了这种蝼蚁，脏了我的手，不如由你代劳，我们各表诚意，你看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长剑抵到了我的手上，眼中的笑意深不见底，却在告诉我，只有我当着他的面，杀了龙碧鸳，他才会真正的信任我，将我视为他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