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阳笑了一下，略带轻蔑和一种难以言说的自嘲，“三姨太，看来你还真的是贵人多忘事。”

姚氏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打量起郑阳，像是要从这张完全陌生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惜没有，她真的不认识他。

“我那时候刚进警局，负责搬运尸体。这个差事见不得光，所以我也就见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人和事，那时候三姨太还是个透明人吧，在傅家不显山不露水，跟在傅太太身边唯唯诺诺。”

“那天我记得下了雨，停尸间无人接收的尸体需要移交义庄统一处理，我一直忙到后半夜。一个人又累又困实在不想来回折腾再回家，就在警局仓库里睡觉，睡到中间听见电闪雷鸣，后院的电箱似乎跳了，开不了灯，我只好摸索着站起来，外头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和痛呼声。”

“我靠墙听了一会儿，发现声音是在后墙，就扒上墙头查看，电闪雷鸣间正好看到你的手下杀了人之后向你禀报。第二天我特意又去墙外查看，什么痕迹都没有，我甚至以找东西的名义带着同事一块去看，什么都没发现。”

“这个事儿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后来我就跟着师父到了法医室，打听到你和师父关系并不好，害怕你会对师父不利就格外留心你的动静。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傅薇？你就是傅薇那个失踪了的小徒弟？”姚氏一直关注着傅薇自然知道她丢了徒弟的事儿，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居然落到了他手里。

郑阳点点头，“那三姨太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吗？”

姚氏到底是个聪明人，从郑阳前后的话语里猜到了一点苗头，“跟傅妍有关？”

“是，那段时间奶奶病重我无力负担医药费，又不好开口问师父，碰巧就遇上傅妍来警局。她知道我跟着师父就对我格外殷勤，从侧面知道了我奶奶的事情，主动提出帮助我，条件就是帮她取一件东西。”

“不可能。”姚氏禁不住辩驳道，她让底下人打听过化工厂案件始末，知道那里边牵扯到了日本。

“怎么不可能，在我看来傅小姐相当有胆识，敢与虎谋皮还敢釜底抽薪。”

“既如此，你背叛了自己的师父，如今送我过去是赔罪？”

郑阳笑起来，“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姚氏不确定郑阳知不知道自己之前暗杀傅薇的事，不过这都不重要，让她选还是愿意得回自由。

傅薇拿着照片到了染春楼门口，太阳早已落山，暖红的灯笼点了起来，光撒在悬垂的轻纱上，带着一抹引人遐思的暧昧。

她从未来过这里。

单从照片看不出穆寒亭是不得不还是自愿来，而她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就来了。

同事好心劝慰，“男人嘛，都有点喜新厌旧，只要他还回家还惦记着你就够了。穆会长那样的身份，就是娶它十个八个也有人愿意往前凑。再说那些女子哪里比得过你，等他过了这个新鲜劲儿就会回家的。你现在去闹也只会增添难堪，不如悄悄让这事儿过去，毕竟以后还是要过日子的。”

她皱了皱眉没说话，心里十分不明白，男人外出寻欢作乐怎么还成了女人的错了？女人为什么要为了给男人面子而要委屈自己？

她心里有气，总得找个人发泄发泄，而且她不相信穆寒亭会有那闲心。

染春楼不愧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好去处，她一个女人竟也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看门的见怪不怪还给她递了一份地图。

啧啧……服务可真到位。

地图上清楚明白地标识了染春楼的大致结构，甚至还贴心地标好了男客女客区。

她进了门左右看看，时间尚早来的人不多，都还斯文体面地坐在大厅里喝茶聊天，旁边陪着身段婀娜的女子。

“这位小姐，您要叫点什么？需不需要服侍？”

“来壶咖啡。”说完她走到一边坐下，捏了一颗腰果仁塞进嘴里，“怎么个服侍法？”

“您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噗……傅薇实在没忍住喷了出来，“只要我要你们都提供？”

伙计点点头，“我们很专业。”

这不是专不专业的问题，而是她的接收度实在有点小，“不用了，你先把咖啡送上来。”

“好的，客人请稍等，您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后面看电影。都是新出来的片子，顾客反响很不错。”伙计好心提醒完转身走了。

傅薇捏着两枚腰果仁在大堂里左右看了看，抬头往上。

二楼房间林立且都关着门，瞧不真切，也不知道穆寒亭走了没？没走又在哪个房间？

咖啡很快上来，她端着杯子起身上楼，楼里的姑娘大多在准备接客事宜，隔着紧闭的门窗，脂粉味儿香水味儿头油味儿混成一抹浓郁的香味儿，直往人鼻子里窜。

来回看了一圈也难以确定，正要下楼，从旁边走过来一个端着水盆的小丫头，经过她时目不斜视却冲她塞了一张照片脚下不停地走了。

照片还是关于穆寒亭，不同的是，他坐在桌边，半挂珠帘后坐着一个女子正在弹琵琶，面目看不真切，不过神态像是个妙人。

她回头看了小丫头一眼，循着照片上阳光照过来的角度找到了那间屋子。

呼，站到门口她深吸了口气，这会儿说不生气绝对是假的，穆寒亭今儿个是中了什么邪，被人引着进了圈套居然毫无所觉？

到这会儿她要再看不出来这是个局，她可以辞职回家养老了。

对方这么处心积虑要她进来看一场好戏，无非就是想告诉她，穆寒亭此人品行不端。这样看似毫无逻辑却绝对有效的行事方法，她不作他想。

手放在门板上，她迟疑了，不得不说对方很懂女人的心里，如果她推开门发现什么也没有，自然是闹不起来，但隔阂也产生了。

如果她进去就看到了非礼勿视的画面，也闹不起来，不过她绝对会当场宰了穆寒亭的。

她正在犹豫不决，吱扭一声，旁边的屋子开了门，方秋奇两首背后站在门里看着她，“不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