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选择？你凭什么说服我投诚罗不凡？”

杜云之的拳头紧紧地握着，骨节都握的发白：“若不是你背叛本帅，我与罗不凡一战，胜负未可知也！”

“胜负未可知？”马腾冷静地盯着杜云之，感觉像看一个傻子，“元帅认为你能取胜？其实，在末将看来，这场战斗从开始之前，你就败局已定！”

“混账！谁说本帅会败？若赵应龙将军还在，若你马腾没有投敌，我杜云之仅仅是这两员大将，都够柴桑城喝一壶的！我不会败，自打出道以来，我杜云之，还未曾有过败绩！”

杜云之满脸狰狞，就像一头中了魔咒的野兽。

面对杜云之的发狂，马腾始终沉着，相比杜云之，他显得更加明智和通透。

沉静了片刻之后，马腾才开口道：“元帅，你知道末将为何说你败局早就定了吗？”

“为何？你是不是对本帅太不自信了！”

杜云之眼中充满了疑惑，马腾投诚一事，他似乎一直以来都没有想明白原因。

“不是末将对元帅不自信，而是元帅的所作所为太为人所不齿！”马腾义正辞严，杜云之站在他面前，居然有一种小兵被将军训斥的感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它毕竟是天道，万民无奈。”

“而元帅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但元帅非天道，吾可弃之！”

“末将本无背离元帅之心，可那日元帅的做法，让末将坚定了离你而去的决心！”

“你说什么？”

杜云之眼眸中充满了后悔，他已经记不起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马腾离开。

“元帅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马腾一脸的抱歉和嘲讽，“其实那天我已经将叛你的原因说了出来，看来你是忘了。那件事情才刚刚过去不到两个月，百名百姓的阴魂在柴桑城还未消散，他们的鲜血，还依旧滚烫……那一幕，就仿佛发生在昨天！”

“你说的是他们！是我从元城关带来的百姓？”

杜云之的额头凝聚出深深的印痕。

“你是因为那些人背叛我的？”

“不错，元帅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数千百姓的性命换我马腾！那些百姓被你斩杀百余，末将已然感觉是自己害死了他们，若数千百姓尽数被杀，末将此生就算身死，也难消悔恨之意！”

“马将军，本帅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杜云之似有满肚子的苦水，倒不出来。

“为了我？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凭什么为了我牺牲别人的性命？在斩杀那些百姓的时候，元帅可曾问过，他们愿不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我马腾？还是说，用我一百个马腾的性命换他们的性命才是他们更乐意的？”

“元帅随意便剥夺了百姓的性命，让末将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杀戮和专独。若你为天下君主，百姓是否会生灵涂炭？一个没有仁慈之心的人，若成为天下的主宰，后果会如何？”

“那一刻，我失望了，甚至绝望了。我突然有一种预感，跟着你，不会有任何希望。”

“原本，末将念元帅多年恩遇，不想反你，可看到百姓狰狞的惨象之后，我瞬间便下定了决心。你不值得我拥戴！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马腾，若我马腾不是军中猛将，仅仅是一员小兵，元帅还会为我屠杀百姓吗？元帅还会一心一意地将我从柴桑救出吗？”

“元帅是否扪心自问，你是为了末将，还是为了你自己！”

“倘若我不能打仗，在您的眼里，恐怕比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也强不了多少吧！”

“这……”

杜云之被问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马腾此时的问题已经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涉及到有用还是无用的问题！

这灵魂拷问级的疑问，根本不是杜云之略作思考就能给出答案的！

因为，大部分人活了大半辈子，甚至是一辈子，都没有真正了解人性，都没有真正了解自己。

很多人都是跟随着人类的本性做事，而人性骨子里面，隐藏着的都是自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生来，至少有一半的理由都是为自己而生。

至于所谓的为别人，为至亲，无私奉献，只是包裹在自私外面的糖衣，那糖衣的下面，是一颗犹如毒蛇一般的炮弹！

虽然不能说真正的无私不存在，但自私却是人类的本性。

如果一个人无私，那便是无私战胜了自私。

如果一个人自私，那就是本性战胜了理性。

如果一个人既是无私的，又是自私的，那才是正常人。

无论是庆朝还是现世，绝大多数人都符合第三种情况，包括被马腾质问的回答不出来的杜云之，也是一样。

不过，斩杀百姓，威胁罗不凡以换回马腾，在这件事情上，只是杜云之自私。

正如马腾所言，如果他不能打仗，杜云之必然会对他不屑一顾，杀百姓救他，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问题我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本帅所做之事，明明是为了你，但又好像根本不是为了你！”

“那些百姓，活在这个世上也是受苦，我斩杀几个，对他们来讲，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们是自愿解脱吗？就算是自愿的，那在他们生命被剥夺的一瞬间，元帅何以知道他们没有后悔的？”

说白了，杜云之是个不公正的人，当力量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他就能为所欲为。

“本帅不知道！这么说来，好像是本帅不对！也就是说，本帅应该尊重每个人的意愿！当然，也不完全是意愿，因为有的时候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意愿是什么……世人，是不是太复杂了！”

如果让罗不凡听到二人这么富有哲学气息的对话，肯定认为他们这两个古代人是疯了。

这好像是现代人才会想得出来，讨论的出来的问题吧！

这一将一帅，在战场上竟然还能谈论这么深奥的哲学问题，不得不说，都是人才啊！

用现世的话来说，就是：这俩货真是奇葩！

轰隆！

一声剧烈的炮鸣将二人的对话打断，那枚炮弹直接在杜云之身边四五米处炸开，强大的冲击，让杜云之猛扑在地，摔了嘴啃泥。

当杜云之抬起头看的时候，不少士兵的胳膊腿从林间飞出来。

还有无数士兵疯狂逃窜，他们试图逃出炮弹的射程！

可是，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他们的意愿所能决定的，他们没得选。

“罗不凡斩杀这么多士兵，难道不是不仁吗？”

杜云之苦笑着高呼。

“是轰军中炮！”

马腾没有回答，跑过去拉起杜云之就跑：“元帅，这里很危险，你若愿意继续与末将谈论此事，那就跟我来吧！”

马腾知道，炮火还会持续一会儿，有不少士兵都能逃出来。

等会儿，轰城大炮还会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