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落地窗边, 关卫手里的红酒又换了新的一杯，侍者给他端了一盘的牛舌来, 他取了几串，又多取几串, 最后让服务生把整盘都留下。

他一边看着窗外的汤芫和庄时泽, 一边默默地喝着酒。

牛舌片得很薄, 吃进嘴里, 咬起来依然很脆，酱味香辣, 香辣味过后是牛舌本来的香味, 余香绕喉。

这味道从他喉咙里钻进去, 挠得他心痒得很, 让他忍不住一片接一片地吃。

医生说让他爸别吃太多牛舌，对身体不好, 但他爸依然喜欢，他也喜欢。

就像汤芫, 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继续沉沦，但是依然忍不住。

有她出现的地方，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凑过去, 他知道自己的那份喜欢是掩饰不了的，旁人肯定看出来了, 也肯定在说他想老牛吃嫩草。

但又怎么样呢？汤芫没看出来, 又或者看出来了, 装作没看出来。

他见过汤芫看庄时泽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没有希望。

但是依然忍不住，见到她，就跟她说说话。

也没想过要跟她在一起，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但是，汤芫至于他，就像这一串又一串的牛舌。

知道不好，还是喜欢。

派对还在继续，关卫重新加入到众人的聊天会当中去。

鉴于沈书耀今天出了大事，到宴会来的人都人人自危，纷纷要跟Dola当场签合同。

还说要出钱请汤芫帮忙查查食物有没有问题。

Dola一一交待过去，说这事儿得汪琪负责。

于是正包着串的汪琪被请进了客厅。

汪琪受宠若惊，从来没面对过这么多大佬，只好谨慎地提建议——让他们把当前在家里的食材清空。

他们还是不放心，说是要从汤芫这里买食材，汪琪把这事儿跟汤芫说，汤芫觉得还是只提供成品菜会让她方便很多。

毕竟大量提供食材，难免会有人有追究起食材的来源，到时麻烦也会跟着来。

那些人虽然觉得汤芫不能直接提供食材，让人很提心吊胆，总觉得梁阙无孔不入地把他那些个害人的食材渗入自己生活里，但也无奈，只好注意。

汤芫给他们保证，只要定时吃她做的药膳，肯定不会出大问题。

他们又各自拉着Dola再三确认合同，这才放心下来。

Dola一整晚都在处理合同的事儿，完全没闲下来。

合同她也看过，觉得汤芫的合同真是良心，除了按她的标价付款之外，就只有不再吃梁阙的菜这条了。

这条还不是强制性的，只写了后果自负。

乱吃梁阙给的菜是什么后果，他们也都知道沈书耀是什么样子了——沈书耀也十分豁得出去，把他前妻早上拍他痴呆的样子那片子当场给这些人看了。

所以也不会有人傻得再去吃梁阙的菜，至少他们这批人是不敢了。

吃梁阙的的菜就像临时的特效药，药效过了，可能命就没了。

派对进行到后期，时间也不早了，但众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烤串早就烤完了，他们吃到了最后，速度也开始放慢，毕竟一整晚都吃这个，哪怕再好吃，也塞不进去太多的。

汤芫先是跟庄时泽在花园里聊天，一体式的空调声音有点大，风呼呼的，听不到里面的声音，里面也听不到他们聊天的声音。

汤芫查了查“菜谱”，看到今天奖励了差不多一万软妹币，心满意足地把页面关。

庄时泽看她眉眼弯弯的，乐了：“这么开心啊？”

汤芫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当然了！有钱最有安全感了，以前我刚开始开店的时候最愁钱了，虽然后来有了钱，但是最初没钱给我的影响太深远，总觉得要有比我计划中多的钱，心才定得下来。”

庄时泽心疼她：“我有啊，我给你。”

汤芫摇摇头：“不一样的，我自己挣的心里才踏实。”

庄时泽心里不是滋味：“我赚钱就是为了给你花的啊。”

汤芫咯咯地笑：“行啊，你愿意给我花我肯定花，但我自己也得有钱，我赚的钱也给你花！”

庄时泽抬手揉她头发：“我是男人，不花女人的钱。”

“那不行。”汤芫坐直了身子，“咱们男女平等。”

庄时泽伸手把她的脑袋重新按在自己肩膀上：“平等，哪不平等了？我赚钱，然后给你买菜钱，给我做饭吃。”

汤芫觉得这说法她能接受，又乐了一会儿。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吃着汤芫给两人留下的烤串。

这两人都不想喝红酒，一人一杯加了冰块的可乐，吃得也十分过瘾。

正闷头吃着，庄时泽就听汤芫说：“我想去陪你。”

庄时泽生怕自己听错了：“真的？”

“真的。”汤芫说，“我刚刚想好了，之前辅导员找过我，说有交换生的名额，就是去你那边的，说我条件可以，问我去不去。”

庄时泽紧张得呼吸都放轻了：“那你怎么说？”

“我之前就没有直接推掉。”汤芫说，“只是当时考虑到家里这边还没有安置好，就没有立刻答应。”

“那……”庄时泽心里莫名兴奋，“你是说……”

汤芫笑着点点头：“我跟辅导员说我争取一下！”

“你肯定可以的！”庄时泽感觉心头一松，又觉得脚下有点飘，“以你的成绩和条件，要申请不成问题。”

“话别说太满。”汤芫不习惯在没成事之前夸下海口，“但如果申请通过了，就可以去一年。我计划过了，现在大二，交换生一年后要回校，之后再过一年毕业，我应该不会读研，毕业后直接过去找你。”

“毕业后直接过去找你”这话可谓直击庄时泽灵魂深处。

他佯装若无其事，故意用普通聊天给建议的口吻，说：“过来找我，长期待的话，先领个结婚证比较方便。”

这么硬核的吗？

汤芫真是服了庄时泽，笑得差点没抽过去。

庄时泽被她笑得脸红心跳，感觉自己像个傻子，汤芫这么了解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子，然而话已经说出去了 ，他收不回来，也不想收。

汤芫笑够了，说：“男朋友，你这么求婚，是会被拒的哦。”

庄时泽整个人都不行了，直摇头：“你当我刚才没说过那话行不行？我以后再好好策划过另一场求婚！”

说完生怕汤芫不信，举起右手竖了三根手指：“我发誓！”

汤芫捧着可乐笑得停不下来，末了才抹一把笑出来的眼泪：“你别搞得这么严肃行不行？我不行了你是想要笑死我吗……”

庄时泽脸都黑了，他感觉汤芫会拿这个笑他一辈子。

然而脑子里刚冒出“一辈子”这仨字，他又顿时不觉得尴尬了……笑一辈子，也挺好啊！

一辈子呢！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Dola开始不停在客厅和花园两头跑，都是客厅里的人有事情想问汤芫，但碍于汤芫跟庄时泽在聊天，不好意思直接来打断，所以叫了Dola来问。

汤芫和庄时泽干脆直接进客厅了。

陈立然和汪琪比他们早进来一会儿，毕竟汪琪之前就被拉进来问各种问题，就干脆进来了。那两人正窝角落里聊天，偶尔回答一下其他人要问的问题。

汤芫和庄时泽一进客厅，陈立然立马觉得解放了，这下可以好好跟汪琪约会了。

其实他们担心的还是老问题——担心梁阙报复，又不愿意继续被梁阙控制。

汤芫指出问题所在：“你们之所以怕，是因为梁阙的人脉关系牵制着你们。”

这些人心里面其实都有底，就只是都不愿意说出来，没想到汤芫一个没出过社会的大学生还能有这意识，顿时心里面又服气了几分。

见大家都点头称是，汤芫接着说：“他的人脉关系，不也是你们提供的吗？既然提供的是你们，那你们可以不提供。过去是因为你们跟他在合作，现在，既然不合作了，也别让他牵着你们的鼻子走。”

话是这么说……

其中一个人说出要害：“梁阙的人脉，不单是我们这个圈子，比我们厉害的圈子大有人在，我们只是一部分。”

汤芫笑了笑，说：“我知道，你说的那些人，其中有几个，已经在我接下来的宴会名单里，而且已经答应出席了。”

众人又暗暗叹了一下这女孩的胆识，虽然有林家和关老爷子帮忙，但是人能叫过来，你敢不敢出席这种场合，和能不能留得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以他们的亲身经历来说，他们都莫名地，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能办成。

本来以为只是个长得漂亮的花瓶而已，没想到大伙儿低估了人家小姑娘。

也就几句话的功夫，利害关系大家也是考虑了个一清二楚。

沈书耀率先带头，说：“汤小姐，我这儿有几个朋友，也是梁阙的常客，我给你介绍介绍他们。”

这就是要给汤芫提供梁阙的客人名单了。

其实大家都有这想法，只差一个带头的。

见沈书耀这么说，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我这儿也有几个……”

“汤小姐不介意的话，后晚的宴会，我带几个朋友去。”

“汤小姐，Dola，我给你们说说我几个朋友的情况……”

这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人，梁阙把人压得太久，当有了新的出路，谁还愿意给他压着？

汤芫只提了一点要求，就是不再给梁阙提供各种钱权便利。

这个他们当然乐意，于是也都答应了，说会在合同里附加说明。

“他的人脉是怎么来的……”汤芫笑了笑，说，“就让它怎么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