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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顾盼流景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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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节分明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拨弄了一下缠在慕容沁身上的链锁。迟楚骞持着枪步履蹒跚的后退了几步。然后缓缓的举起了手里的枪支,对准了慕容沁。

“闭上眼睛!”他命令道。

长长的秀睫轻轻扇动了一下后,慕容沁才乖乖听话的阖上了眼睑。迟楚骞削尖的俊颜绷得绑紧,他两鬓涔涔的顺条儿淌下了冷汗。只微微眯了眯狭促的鹰眸,他便决绝冷静的扣动了扳机。

啪一声!慕容沁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再一颤。哗啦一响,身上的用来拴住铁链子的大锁被子弹成功的崩开了。然后,重重的砸落在了她的脚下。嘴角清然一笑,慕容沁整个身体几乎瞬间虚脱般一样,险些跌落下来。

迟楚骞眼疾手快,飞身过去牢牢的接住了她酥软的身体,死死的抱在怀里。他一边来回摩挲着她单薄的后背,一边安慰的对她说,“没事了,不用怕,已经没事了。”

他的声音浑厚且低沉,带着无比强大的震慑力,令她原本还在瑟瑟战栗的身体,顺着他胸膛处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声。缓缓的沉稳下来。她靠在他的怀里,安心极了。他就像是她的一片天,给了她全部的世界。她纤细的手,有些怔了一会儿。然后,才终于带着稍许的犹豫,主动圈住了他的腰。将她的脸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

她虚弱的挑开了一线,在他的怀抱里,喃喃呓语,说,“……你真傻。”

他安静的弯了弯好看的唇弧,打趣似的说,“遇到你以后,我哪天不做傻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反正我已经习惯了,而且还乐在其中。”

慕容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撒娇似的掼了一拳抡过去。她的拳只软绵绵的落在他的身上,他倒也不躲不闪。只管她打。她越是打,他便将她搂得越是紧。她累了,竟然靠在他的肩胛上隐隐的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他心疼的问。

她摇摇头,说,“不知道,反正都怪你不好,老是让我哭。”

闻言,迟楚骞顿时哈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她的后背像是诳小孩子般的说,“好好好,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你要是觉得委屈,不服气。那就回到我身边,我会拿一辈子的时间,让你报这个仇,而且绝不还手!”

他认真的睇着她问,“好不好?老婆。”

慕容沁一时也忘记了他右膝盖上还有伤,只故作嗔怒的一把推开了他,说,“厚脸皮。”

他笑,“我这厚脸皮,也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她别过身去,才不看他一眼。迟楚骞忍住不笑,只蹑手蹑脚的帮她把身上的铁链子解开。慕容沁冷眼看了看,滑坐在铁栏杆旁的韩亮。他已经受了严重的枪伤,血水染湿了他的衣襟。他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气若游丝的大口在地上喘息着。

“放了他吧。”她悄声在他的耳畔说。

迟楚骞怔了一怔,她又接着说,“韩亮落到今天的可怜地步,都是我们造成的,何况他还是我姐这辈子唯一爱过、跟过的男人。你就饶了他,好不好?”

他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无可奈何的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同情心?偏偏对我又那么狠心肠。”

“你吃醋啦?”

他不屑的冷哼一声,“怎么可能。”

她抿嘴笑笑,贴近了他的耳,柔声的说,“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我自己。”

得到了在满意不过的答案后,他才悻悻的应声说,“他的命,你要想留就留着。我才懒得玷污了我的手。”

他蓦地扬起了下巴说,“迟太太,你现在可算是愿意跟我回家了?”

慕容沁欣然一笑,点点头,诺诺的开口,“我终于可以见见儿子了,”她偏过了半个侧脸,瞪了他一眼,“从来没见过你这样霸道、不讲理的人,竟然逼着我跟儿子分开。坏蛋!”

他被她的一句话狠狠哽住,然后嬉皮笑脸的谄媚说,“我不是想借着儿子留你在身边么。”

之后,慕容沁再不理他。迟楚骞挽着她便径直欲离开,朝他的车子走去。

突然,一道人影飞身窜了过来。迅猛的扑向了慕容沁,还来不及反应,脚下凌空三百六十度的旋转换位。慕容沁只觉得一阵泫然的头晕难受。刚定了定神,脖子上立刻传来了冰凉的触感。睫毛微微抖动一下,那把银白反光的刀子,已然架在了慕容沁的脖子上。

“韩亮!”迟楚骞霍然怒吼一声。

手里的枪口已经瞄向了他,韩亮苍凉的一笑,挟持着慕容沁一步一步的向身后退去。由于身体的移动,刀口难免会触上慕容沁的肌肤,隐隐的划开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放下枪!”张扬的命令道,“不然,她现在就要死!”

韩亮睁大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往外凸,几乎要掉下来一样。样子十分骇人。她脖子上有血染红了刀尖。迟楚骞蹙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你不放,是吗?”韩亮嘴角斜斜的向上用力一勾,陡然扯开了他身上的衣服。

腰上缠满了一圈的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炸弹,韩亮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看着迟楚骞惊恐的表情,他的笑声更加放肆了。

“那就开枪啊!”韩亮吼道,“看看我会不会跟你心爱的女人一起被炸死!”

“你真是疯子!”慕容沁艰难的挤出了话来。

“我要是不疯,怎么敢让你们来这里?”他的情绪激动不已,握着刀的手毫无轻重的使劲压向慕容沁。

迟楚骞缓缓的蹲下了身子,把枪放在地上,“你放了她,我跟她交换。她是慕容敏的妹妹,你不可以伤害她。你恨得人其实是我。我替她死!”

“你少胡说!”慕容沁忙不迭的打断了他的话。

对着韩亮说,“你快点杀了我,我正好可以去见我姐。你有本事,就快点杀了我啊!韩亮!”吸一口冷气,她又说,“见了我姐,我一定会把你的所作所为,通通告诉她。她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别说了……”韩亮慌张起来,瞳孔倾即散开而无神,嘴里自言自语的道,“别说了……不要说了……”

深冬的天,黑得特别的早。不知何时起,已经亮起了橙黄色码头路灯。一圈一圈的昏黄光晕,散射出层层叠叠的影子。慕容敏欢笑着慢慢的走近了,她的笑声格外的好听。甜美的笑靥愉悦的停留在了唇边。

她向他伸出了手,说,“韩亮,我好想你。”

手里的刀子微微疏漏了一个空当,韩亮兀自一个人盯着码头的路灯下面,轻声喊着,“敏儿……敏儿……”

声音很小,但是慕容沁却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一惊,一股搅心的酸涩瞬间蔓延上胸腔。只没想到,韩亮竟然对慕容敏这般用情至深。

韩亮刚要上前走几步,突然,慕容敏笑靥盈盈的摇了摇头,转身跑开了。瞳仁里划过一抹决绝的失落。他刚要上前走几步,迟楚骞一把果断翻身,拾起了枪。啪!一声,又打中了韩亮握着刀的手腕。

啊!

他痛苦的嚎叫一声,手上的筋络悉数断裂。冰冷的刀子冷不丁的栽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韩亮抱着手,将身体狠狠的躬着。嘴里发出苦痛的悲鸣。迟楚骞趁机,从他的手里拽过了慕容沁,护在身后。

韩亮警觉的而起,跟迟楚骞厮打成一团。交手之际,韩亮将这个身子死死的贴在迟楚骞的身上。不作寸毫空隙,腾空了一只手,倾身就要引爆身上的炸药。迟楚骞锐利的眸光一闪,顺势一脚踢在韩亮的胸口上。

“迟楚骞——”

隔着一段距离,慕容沁倏然刹住了脚步。转头撕心裂肺的喊了他一声。

“快走!”他应声回答。

脚下,韩亮正死死的抱住了迟楚骞的一条腿,抵死不撒手。仿佛耗尽了他毕生的力量都甩不开一般。彼时,韩亮的身上,导火线已经开始燃烧起来,发出惊魂、夺命的嘶嘶嘶声。宛若一道道的催命符。

犹未丝毫考虑,慕容沁转身向迟楚骞的怀里跑过去。瞬间,周围一片万籁俱静。整个世界被这冬天生生的冰封在了这生死徘徊的最后一秒。耳畔只有她沉沉的脚步声,她只是要跟她最爱的那个男人死在一起。

她分明的听清楚了深埋在内心,险些被她遗弃的某个角落发出的呼喊:迟楚骞,我慕容沁今生今世与你再不分离……

电光火石之间,她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他只一脚重重的踹开了韩亮冒着白烟的身体。韩亮整个人顺势滑向了身后的冰冷江水中。凭借着最后一口气,稳稳的拉住了慕容沁的一只脚。

“我死……我也要你们陪葬!”韩亮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道。

慕容沁被用力一拖,一个趔趄不稳挣开了迟楚骞的怀抱,眼看就要跟着落进江中了,迟楚骞索性一把抱住了她。双双坠落下去。

“总裁——”孟舫狂喊一声。

急急赶到的孟舫,带着一群人。奋身冲向码头堤岸,刚要靠近,嘭!一声隆隆的巨响炸开了天地一般响起。霎时,整个江面上涌出了巨大的水柱,直飞百尺高空。冰冷的水泼溅了一大片上岸。重重的打落在孟舫和一群手下的身上。淋湿了他们的衣衫。

孟舫一顿,隔着波光粼粼的凛冽江面,燃烧起了灼灼通红的一片火海。宛若巨型火龙盘卧在波浪滔天的江面上。红彤彤的照亮了他们惨白的脸,映红了整个码头的天。

这时,天空忽然下起了细细簌簌的小雨,雨水漾起了江面上的暮霭烟波。大火渐渐被扑灭,剩下的唯有地上一滩滩刺目的腥红血水,混着路面上的积水,绵延弯流而去。血水偶尔冲积到了石柱旁,只静静的浸洗着那条曾经用来捆绑住慕容沁的那条铁链而已……

山林间,参天古木郁郁葱葱的,始终还是比北方的长得好。大概是这里的气候比北方暖和许多的原因。沐浴后的春风一吹,再也寻不到北方严寒酷冷的影子。遍山的草抽了新嫩的,幽幽的在风中招摇。

小灼言过了冬,就已经满了两岁。哭哭闹闹的从迟楚骞外公身上,挣扎着要下来。外公愣了愣,望了一眼女儿宋夫人后,才小心翼翼的放下了灼言。灼言走路越加的稳当了,只是还是会偶尔摔跤。他摇摇晃晃的扑腾着,像只小鸭子似的,走近了面前的一座用大理石铺盖而成的巨型墓碑前。

小手软乎乎的轻轻覆上了石碑,上书:爱子、爱媳合葬于此。署名,迟楚骞、慕容沁。

灼言定定的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睇着上面的朱色大字。久久一动不动,只是看着,静静的看着。萧静惠见了,不免落泪。缓缓的走了过去,将灼言抱了起来。

然后,宋夫人示意身后的孟舫一眼,他才赶紧将带来的纸钱、蜡烛、贡果一一摆好。玉白的蜡烛芯子,噼里啪啦的烧着。有股股青烟袅袅腾升起,随着春风化尽。

外公杵着楠木的拐杖,老泪纵横的说,“楚骞、丫头,你们放心。灼言我们跟慕容夫人一定会好好的培养成人。如果你们泉下有知,也应该安息了。”

说着,老人忙不迭的狠狠咳嗽了几声。宋夫人一把稳稳的扶住了他说,“爸,你要保重身体啊。”

老人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到了萧静惠身上。她抱着灼言,眼眶里同样盈着泪光。祥叔站在一旁宽慰的说,“夫人,别再伤心了。灼言也会跟着难过的。”

萧静惠侧过脸,看着手里不哭不闹的灼言,说,“孩子,你一定要听话。将来慕容集团和迟瑞财团都还需要你……”

灼言像是听懂了萧静惠的话,蓦地扭过了头,用小手轻轻的帮她拭掉了脸上的斑斑泪痕。尔后,迟楚骞的外公、宋夫人、孟舫、萧静惠、祥叔、灼言都默然不语的注视着面前的一座坟墓。

只良久,不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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