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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丽妃

予乔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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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场上, 两军若是交战于阵前, 那气势就格外重要。

先是一鼓作气, 再而衰, 三而竭。

审问犯人也是如此, 审问过早, 让人知道对方着急, 除非下死手,要不然很难突开这个口子,因为在心理上, 谁先主动谁就输了一筹。

林秀是个不爱见血的,所以便让人把何云婉关了几日,让她在昏暗的天牢里待上几日, 感受着牢房里的阴暗和浑浊, 降低她的心理防线。

大部分姑娘入了这样的地方心里都很害怕,但何云婉不是一般人啊, 她可是连当今皇后都敢算计, 为此, 还花费了不少力气跟朱秋荷这个与林秀有关系的人搭上线。

所以, 林秀觉得她一定能忍别人不忍。

要说她是真心想跟朱秋荷交个知己好友, 她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朱秋荷要不是她表姐,她都得评论一声儿傻了,但因为是嫡嫡亲的表姐, 她只能说这位荷表姐为人天真耿直, 有些缺心眼,当时在别庄时何云婉出了那么大的漏洞她都视而不见,反而一个劲儿的夸着人的好。

那些词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善良、柔弱、美丽、大方,心肠好、能干......

可以说她表姐所学过的所有动听的词都安在了何云婉的身上。

这不由得让她想到了前世,身为丽妃的何云婉也是被人给称赞着。

说她颜若舜华,心地善良。

“娘娘,小心脚下。”

耳边,狱卒恭敬的声音传来。

“嗯。”

湖绿色的裙摆从鞋面儿上曳过,纱尾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步步的走下阶梯。

天牢暗淡不见天日,连石板墙面都是黑色的,墙上插着火把,隐隐绰绰的,在天牢门口还没多大感觉,一下了阶梯,真正的进了天牢里头,就会发现这里与外头青天白日的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阴、暗、凉,耳边还不住有凄厉的喊声回荡,久久不散,像是身在地狱一般,那些微弱的声音里,有悔恨,有绝望,有不甘,有悲愤,各种阴暗的心里交织冲撞在这天牢中来回循转,没有一丝儿阳光和光明,时日一久,只怕再开朗的人都会被其影响了去。

都卫头领周七亲自迎了过来,带着她们一行继续往里头走:“娘娘,里边请。”

往里越深,凄喊声越大,林秀都已经能清晰的听到各种扑喊着冤枉的声音,只要再前行一些,只怕就能亲眼见到牢里的那些场景。

周七见她停下,眉头紧蹙,以为她是怕了,便道:“娘娘安心,人犯已经被逮到审问房了。”他指了指前头不远的一道门。

那里,旁边有一间房,离牢房不过一墙之隔,但他可不敢把人往里头带,万一被里头那些癫狂的人给吓住了,陛下只怕第一个绕不了他。

“嗯,走吧。”

说完,她又紧跟着加了句:“本宫并没有害怕。”

因为知道是来天牢这种地方,所以她只带了雨晴姐妹两个,她们曾是楚越的手下,见惯了血腥,必然是不怕的,但她也不怂啊,要是换了带别的宫女来,不早被吓得瑟瑟发抖了。

身后雨晴姐妹抿唇轻笑。

周七板着脸,唇角抿成了一条线,走到审问房,他吩咐守门的狱卒:“带人犯过来。”

“是。”

一开启那道门,先前还朦胧的叫喊声顿时鲜明起来,直直的撞进人的耳里。

“来人啊,冤枉啊......”

“快放我们出去...”

尤其在狱卒进去后,里头更是躁动起来,不时还能听到狱卒的呵斥敲打。

“娘娘,里边请,人犯一会儿就带来。”周七又道。

生怕她被冲撞了似的。林秀看着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摇头晃脑的进去了。周七被她这一出弄得有些懵,不解的看向她身后的雨晴姐妹俩,被姐妹俩轻轻一翘嘴儿,给嘲讽了下。

小看她们娘娘了吧?

“这牢里关了很多人么?”进去后,林秀随意找了个地方落座。

她方才环视了四周一眼,许是知道她要来,所以这审问房里头被洗刷了一遍,如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前头墙壁上,还挂着一排的刑具。

本来她是没觉得不害怕的,直到看到那一排刑具,脑子里一想着各种刑具的用途,顿时心里一提。

雨晴姐妹没察觉,周七一个大老粗更是发现不了,只以为把皇后娘娘给请到了审问房不让她看到牢房里头那些阴暗的东西就是对楚帝有个交代了。

他回道:“回娘娘,天牢里关的多数是战乱时欺压百姓的残暴之徒,不仁不义之人、心狠手辣之人。”

总之,凡事住在天牢里的,就没有几个是清白的,几乎个个都是一方暴徒、流寇等泯灭人性之徒,楚越登基后,更是连下数道旨意,让他们彻底清查,旨让牢里无有冤屈之人。

“原来如此。”林秀想到了当年冲进他们淮镇上到处砍杀的流寇,如果是这些人的话,那多抓些倒是好事,为民除了害。

说话间,牢房里头传来了铁链子的叮当作响声,须臾,就有两个狱卒压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过来。

正是何云婉。

许是这几日被压在天牢里,被牢里头的气氛感染,兼之牢里头可是又臭又脏的,如今的何云婉一张脸瞧着焉巴巴的,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囚衣,披头散发的,半点没了以往的光鲜。

若说之前林秀对她还有两分不忍,但知道何云婉一直在背后策划陷害她后,那两分不忍就消失得干干净净,相反,何云婉越狼狈,她就越高兴。

“进去。”狱卒推了她一把,何云婉顿时踉跄着步子进了房里。

在那一排刑具下有一张椅子,唯一的一张,只是那张椅子上也并非是甚好去处,乃是审问犯人时所用,上头,哪怕已经清理过一遍,在边边角角的仍然留下了些许血迹。

“坐下,老实回答大人的话,否则你也瞧见了...”狱卒又推了何云婉一把,一下把她推到在椅子上,阴测测的说道。

何云婉吃痛的低吟了一声,使劲的咬着牙,披散的头发挡在了她面前,让人瞧不清面色,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低垂着头。

“要问什么!”

她的声音暗哑,破破碎碎的。

“大人请。”狱卒换了张脸,和声和气的给周七施了礼,又朝林秀遥遥施了礼,这才退了下去。

审问房里,只听周七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本官问你,为何要陷害皇后娘娘?”

何云婉心里一跳,下意识的开了口:“我没有!”

她也知道自己显得急迫了些,忙抬头跟周七解释:“大人,小女真没有,小女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哪怕如今家中也出了个当官的,但小女哪有那个胆子敢陷害当今的皇后娘娘,就是借小女几个胆儿,小女也不敢啊,还请大人明察。”

周七勾起了嘴,不置可否,反问她:“你可知本官是谁?”

何云婉下意识的打量起来,只见在半明半暗的天牢里,面前这个气势浑厚的大人身着宝蓝色的锦衣,一手搁在腰间别着的长刀上,而在那锦衣上头,若隐若现的还有些纹路,像是飞鱼形的衣料。

何云婉顿时了然。

“大人是都卫。”

都卫,楚帝的直属,专司情报和探查,据闻,只要都卫想查什么就没有查不出来的,因为他们个个都武功高强,有千百种手段探听到想知道的。

都卫成立后,陛下的权利一下被聚拢了起来,朝中大臣有小心思的都不得不小心翼翼,丝毫不敢露出破绽。

但这些都是道听途说。

何云婉一直是不信的,因为上辈子根本没有出现过都卫这个机构,陛下身边能人异士是不少,但也还没到这种无孔不入的地步吧,与其相信都卫有这泼天手段,倒不如说是陛下故意立出来的一个靶子,故意让朝臣害怕的靶子!

周七格外张扬的跟她说道:“这普天之下,只要我们都卫想查的,就一定没有我们查不到的,何姑娘自以为手段通天,殊不知一切尽在都卫掌控,来人。”

话落,一名狱卒捧了盘上来,在那上头,赫然端正的放着一件黑色衣袍,旁边还有一颗绿色的宝石。

哪怕是在这样暗淡的天牢内,宝石依旧光彩夺目。

当何云婉看到那一身衣裳和宝石时,脸顿时僵住了,心如擂鼓一般,跳得极快,险些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脑子里那一根绷着的弦也断了,身子软成一滩泥瘫靠在椅子上。

她完了。

当看到这两样摆在一处时,她就知道自己完了,只是,她实在不甘心,那件黑袍,她分明早早就藏得妥当了,没料还是被人给找了出来。

都卫,果然是名不虚传!

周七见她如此,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样,如今何姑娘还有何要说的?”

但何云婉却就此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仿佛力气被抽空一般,眼眸虚虚的不知望到了何处。

“何姑娘?”

半晌,周七喊了一声儿。

但何云婉只回了他四个字:“无可奉告。”

周七眸光一道寒芒闪过,冷哼一声儿,正要说话,隐在暗处的林秀先喊了一声儿:“周都卫。”

周七忙转身,朝林秀的方向抬手施礼:“娘娘有何吩咐?”

林秀站起身,雨晴姐妹俩随后跟着。

在林秀开口那一瞬,跟蚌壳一般紧闭着嘴的何云婉浑身一震,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在前头旁边的暗处,有几个模糊的人影,直到她们走了过来,何云婉才看清了人。

云绸霞衣,金线勾勒,头上金钗步摇,宝石珠翠,脚上穿着同色的绣花鞋,鞋面儿上硕大的东珠点缀其中,极尽奢华,面目虽略显寡淡,但肤如凝脂,裙摆摇曳拖拽走过,犹如那半开的莲花一般,优雅又动人。

她没有见过当今皇后,却从无数人嘴里听说过她的一举一动,且,能让都卫如此礼遇,在天牢外连接的那座皇宫中,如今也只住着一位娘娘。

便是当今的林皇后。

林秀走到她面前停下,鞋面儿上的东珠随着停住颤了颤,她微微俯身,轻启着嘴:“何姑娘,许久不见了。”

何云婉不曾见过她,但她,却不是第一回见她了。

林秀勾着唇,眉眼荡开了些许笑意,既从容又大气:“还记得么,上回在皇家别庄,何姑娘被我家陛下不小心失手给射伤了。”

我家陛下......

何云婉先时只觉得林秀满身鲜亮,自己却落得如此落魄,心里满心不甘,再一听这话里话外的得意炫耀,险些一口气儿没背过去。

她使劲的咬着嘴唇才没把心头那些愤怒给骂出来。

贱蹄子!得意什么,不过是个早死的命!

她不说话,林秀也不生气,甚至走过去,伸出纤纤玉指抬了抬她的下巴,笑意盈盈的:“怎么不说话,何姑娘不是出了名儿的贤良淑德,能说会道么?”

何云婉被掐住了下颚,依然紧闭着嘴,但眼里却像是猝了毒一般。

林秀一把放开,从袖里抽出了绣帕轻轻擦了擦手,随后漫不经心的一把把绣帕一扔。

何云婉呼吸顿时一骤。

她知道,她是在告诉她,她何云婉就如同这一张绣帕一般,是脏的,是能被她随意丢弃的,这样的动作上辈子她朝着无数低位嫔妃们做过。但她是陛下亲封的丽妃,是三妃之一!

她竟敢!

一个早死的女人,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如今却胆敢用这种看蝼蚁的目光看她!

脑子里的弦一段,何云婉一下状若癫狂一般起身想朝她扑来,张牙舞爪的,恨不得抓花她的脸,只是刚要碰到人就被雨晴姐妹两个一左一右给辖制住了。

“娘娘,你没事吧?”姐妹两个忙问道,又恨恨的看着何云婉,恨不得给她几巴掌。

林秀也没想到这何云婉说动手就动手,这会儿拍了拍胸脯,还有些后怕。

“我没事,幸好你们赶得及。”

周七也几个大步走了过来,见她没事,这才撇了一眼还在挣扎不休的何云婉,阴测测的说道:“娘娘,此女冥顽不灵,且行事粗鲁,不如让属下好好审问审问再交由娘娘发落?”

林秀有些意动。

论审问,自然是周七毕竟熟络。

“你这个早就该死的女人,你为什么还活着,你分明是个妖怪,是妖怪!”挣扎不开的何云婉连连咒骂起来,疯起来连雨晴姐妹两个拉着都有些吃力。

林秀眼一凝。

姐妹俩中雨霞是个冲动的性子,一听这话就来了气儿,抬手就往何云婉脸上掴了一掌。

“敢侮辱皇后娘娘,我看你是活腻了!”

清脆的巴掌声重重的,雨霞这巴掌用了几分力道,何云婉被打得脸一偏,嘴角都沁出了血丝儿。

但也就此安静了下来,被两人架着,浑身都是软的。

“走吧,此案就全权交由周都卫来审理。”林秀淡淡的说道。

打从何云婉说了那句话后,她便知道,这个人不能留了。

这个王朝,容不下第二个有着前世记忆的人,且,对她还心怀怨恨,恨不得置她于死地,今日,她要是放过了何云婉,那来日,就有可能被她给拉下去,她不能放任这么一条毒蛇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

她不是老虎,连老虎都还有打盹的时候。

怪只怪,有了前世的记忆后,何云婉还非得带着那些记忆掺和到今生之中,她若是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又岂会有如今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平淡的过日子不好么,有一个出色的兄长,还有一副贤名儿,以后嫁出去也能做个正妻管着后院,为什么就非得要一头钻进这巍峨的深宫之中。

她之期盼,于旁人来说却是弃若敝履,她无意搅入这宫廷之中,却不得不在这里一步步走下去,人生,当真是世事无常,天意不可为。

“是,属下一定把她的嘴给撬开。”周七应道。

雨晴姐妹俩一把把人推开,拍了拍手,主仆三人正方踏出审问房,却听得身后一声巨大的响动,随后,还有周七气急败坏的声音:“快,来人,带大夫过来。”

林秀转回头。

只见先前还怅然若失的何云婉如今正躺在地上,额头上泊泊血水流个不停,背后的墙上,还留着一滩血迹。

周七显然也是没料到这何云婉竟然会自寻短见,一脸的气急败坏。他还没开始审问呢,但这人却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难辞其咎。

虽说铁青了脸,但他还是快速的掏了一瓶治疗外伤的药粉洒在何云婉额头上,他方才气急败坏那一声儿,外头狱卒也听到了,立马跑去找大夫了。

从林秀的角度,她还见到了何云婉费力的歪了歪头,眼睛斜斜的看着她,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本宫不会让你如愿的。

就算死,她也不会让都卫的人折辱她,她是何云婉,是圣朝的丽妃,是皇帝的宠妃,这些人不配近她的身,更不配对她施刑,哪怕落到这般田地,她也是堂堂正正,傲骨铮铮的。

她是堂堂丽妃!

大夫被狱卒匆匆带来,在门口正要给林秀施礼,被她制住:“进去吧。”

“是。”大夫提了药箱,立马抬脚往里走。

须臾,林秀轻叹一口,带着人离开了天牢。

这样也好,都卫的手段何云婉根本熬不过去,如今这般,也全了她个体面。

回宫不久,便有宫人来报。

天牢里的人已经被救了起来,只是伤了根儿,如今也只堪堪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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