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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9 章

清风不换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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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芙到了厅堂, 脚步迟疑了下, 不知进去后怎么面对,她在外头看了眼,目光落到坐在上首的王令秋身上。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 娇芙顿觉坐在里面的男人, 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没有人能留住岁月, 她没忍住鼻尖泛酸。

娇芙怕自己落泪,连忙揉了揉鼻尖, 就是这个动作, 让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 目光往外探去,看见了站在外面的娇芙。

“回来了?”

“嗯。”娇芙缓步入内, 距离只有这么长,再慢也走到头。

娇芙已经知道事情真相,不能当做不清楚, 眼下喊爹似乎不合适,可不喊爹她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话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王令秋抬眸望向娇芙, 见她不言不语垂首立在地上, 厅堂内只有寂静的声音, 外头风刮过的响声。

良久,王令秋手成拳抵在唇边, 没忍住咳嗽了声,松懈了下后, 一发不可收拾, 娇芙下意识快步上前替王令秋顺气,瞧了眼摆在他右手边的茶盏,里面颜色深深,盛的是浓茶,“您怎么又喝浓茶,晚上又该睡不着觉了,越发不让人省心。”

娇芙让旁边长宁将茶盏端下去,换成冰糖梨水端来,这种天气人容易受凉,她时常让厨房备着,这套动作她做习惯了,每回她说完后,王令秋便会照做,她如今竟也没觉得不妥当,可俩人不是父女后,她明显没了道理。

“您的身子得自己保重。”

王令秋喝了口温水才止住咳,沉着嗓音开口,“不想认我这个爹了?”

娇芙错愕地开向王令秋,其实王令秋对她是真的好,对昭昭更是没任何话可说,半路认回来的女儿还能悉心照料教导,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摆在她面前,除开是亲生女儿,谁还能做到如此地步?所以娇芙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身份。

“真不要我这个爹了?”王令秋已经站了起来。

娇芙撞上他温和的眼神,里面没有恼怒变扭,反而皆是关心与忐忑,像极了面对儿女,怕儿女不高兴的老父亲,她眼泪吧嗒地掉下来,哽咽着声音,“我以为爹不想要我了。”

王令秋面色凝重与肃穆,“从你踏入相府第一天起,我便说你是我王令秋的女儿,这话岂是儿戏?”

娇芙朝着王令秋跪了下去,等闲王令秋是不让她下跪的,相府不兴别人家动不动跪长辈那套,可今儿娇芙跪下了,“那日女儿朝爹爹磕头,也是真心实意的磕头。”她红着眼眶重新额头,额头贴在地面微凉,可心却是热的,她是真拿王令秋当了她爹。

是不是亲生父女有何关系?身上留着的血不相同又如何?哪怕是误以为原主是王令秋女儿的那段时间,她也知道她本就不是原主,可待王令秋的感情还是没有掺过假,说是认爹,就是真的认了爹,连同原主的那份一块儿认了。

王令秋手微微颤抖,当时认下娇芙,是因为他知道这是蕴云的孩子,他亏欠蕴云良多,不能再放任她的孩子不管。可后来眼看着这孩子绕着他转,他对她好一分,她就拿十分相报,掏心掏肺对他好,饶是石头般的心恐怕都要化了,他也不例外。

“起来,起来。”这些年的相处不是假的,他这辈子都没有孩子,往后也不可能再有,他早把娇芙当成自己的孩子,此时王令秋已经说不大出话了,只能将她扶起来,嘱咐她道:“下去收拾收拾,昭昭在等你。”

“我先送爹回兮秋院。”娇芙不放心王令秋的身子,本来他的身子就不太好,过了四十岁的年纪,明显看出来熬不住了,娇芙怕王令秋出事,心里有些害怕,扶着王令秋的手就不自觉收紧。

孩子还愿意亲近自己,王令秋就没再多说,拍了拍娇芙的手,由着她送他回院子。

娇芙回到淑芳阁,屋里燃着烛灯,昭昭已经累得靠在榻上睡着,身上搭着床毛绒毯子。

张嬷嬷和红烟在旁边等着,见到娇芙回来,忙上前低声道:“咱们想将小主子抱到床上睡,刚把小主子放到床上解了衣裳,小主子就惊醒了,闹着要回榻上,这么一来一回,咱们怕小主子着凉。”她们也没有办法,只好让小主子就这么靠着榻睡过去,小心的给小主子盖床毯子。

“没事,我来。”

张嬷嬷跟在娇芙身后汇报白日的事,“小主子见到新来的几个小子了,晚膳小主子是和他们一块用的,他们已经在东厢房里睡下了,我看着他们没有出格的地方。”

这没事大概说的是和秦王府有关,毕竟是那边送来的人,张嬷嬷还是不大放心。

“没有出格是好事,只不过嬷嬷别太紧张,他们不会伤害昭昭的,别太排斥那几孩子。”赵郁不可能害昭昭,别有用心的人不可能送来相府。

娇芙轻轻抱起昭昭,往床榻走,许是张嬷嬷她们将昭昭往床上抱了几回,娇芙刚有动作,昭昭立马醒了过来,慌张地看向吵醒他的那人,睁开眼睛还愣了下。

昭昭直直地看着娇芙,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知道抱着他的人是阿娘,他揉了揉眼睛,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娇芙心疼地亲了亲昭昭脸颊,大人不好受,孩子也跟着受苦了,昭昭性格开朗又敏感,定是察觉到了不妥,好在生活似乎也没改变多少。

那事只有几人知晓,赵郁下了令知道的人都不敢乱传,也日子归回平静,似乎没有事发生。

在第二日,娇芙让昭昭挑出两孩子做伴读,昭昭先是看了眼娇芙,才问道:“阿娘,我都要行不行?”

娇芙无声地揉了揉昭昭的脑袋,“你身边不适合跟太多人,你们都是孩子,出事了怎么办?”还是怕昭昭管不住下面的人,毕竟这页才是孩子。

昭昭昨儿晚上就知道这些人是赵郁送来的,说是给他伴读,何尝又不是找人安插在他和阿娘身边?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还不如让他们留在他身边,时间一久,是不是赵郁的人那还不一定呢。

“阿娘,我不想哥哥们离开,我能抗起来的。”说着,昭昭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才这么点大的人,竟然和娇芙谈起责任,“我要了他们,肯定会待他们好,管好他们不闹事的。”

“你得问他们肯不肯。”

这几孩子当即跪了下来,“我们愿意跟在小主子身后。”

“阿娘,你瞧,他们肯的。”昭昭转身看向娇芙,“你就允了我吧。”

先前娇芙给昭昭挑的院子有了用处,她让昭昭回他自己的院子住去了,她让那几个孩子跟昭昭同吃同住同学,他们比昭昭年长几岁岁,跟在昭昭身后,娇芙瞧了一段时间后没事,还有张嬷嬷和守儿跟着护昭昭,她便彻底撒开了手。

孩子终究要长大,父母不能陪孩子一辈子,娇芙看得很开。

她抽空去了趟她在西巷的宅子,三进大的宅子正临街,前头可以做铺子,后面是院子,住下倚绿她们几人绰绰有余,甚至可以在前面卖东西,不拘做点哪种买卖都行。

她是正午过去的,深秋天凉,午时暖和些,客人也少,最后两名客人买完,铺里没人了。

娇芙走近的铺子,站在铺子外头,扫了眼摆在门边的蜜饯,各色蜜饯都用玻璃罐装着,她点了点放置蜜饯的柜台,道:“给我来几样蜜饯果子?”

倚绿见铺里客人都走了,就低头柜台后清点银钱,忽然听到声熟悉的声音,她猛地抬头,见到来人顿时愣住,手里的铜板砸在抽屉里清脆作响,“姑……姑娘?”

她慌忙从后面走出来,几乎是习惯性地扶娇芙入内,绿织红烟皆退后了几步,将位置留了出来。

走进铺子才观全貌,外面的蜜饯基本上是摆看,里面才是真正卖人的,而且旁边还摆了让人试吃的蜜饯,倘若觉得蜜饯味道可以再买,也不怕别人光吃不买。每日摆出来试吃的蜜饯都有定数,摆出来的吃完了,真心想买的,会将人请到后头品尝,她们做的生意主要就是这类人,

“怎么想起卖蜜饯果子了?”

倚绿笑着回道:“多亏了姑娘,那几年吃了不少蜜饯。”铺里额外请了伙计帮忙干杂活,她们只需要将蜜饯做好,白日里卖就行,而且因着这蜜饯里有几乎一半是从前跟姑娘学来的,几个人做起来事情不算繁琐,平常还能有半日空闲。

“明明就是因为姑娘爱吃,我们都等着见姑娘呢。”肆儿听到前头声音,立马分辨出是谁来了,拉着回儿就往前面铺子跑。

肆儿还是做男儿装扮,跟回儿站在一块儿颇有股青梅竹马的意味在里头,这小青梅还时刻护着小‘竹马’,替她操心平常生活起居。

“怎么没去学堂?”既然这里在赵郁的帮衬下连铺子都开起来了,没道理连将肆儿重新安排入学的事,会给忘记。

“等着见姐姐,怕见不到姐姐。”肆儿顶着张稚嫩的脸,和从前那般朝娇芙撒娇,哪怕是四年时间过去,这娇撒起来依旧毫无压力。

娇芙拍了拍肆儿的脑袋,“现在如愿见到了?该乖乖去上学了。”知道肆儿想着读书,在这方面又极有天赋,她肯定不能让肆儿荒废了。她转而看向回儿,回儿逃避似的不敢看娇芙,但终究躲不过去,她听见温柔地女声问道:“你呢?学医不学了?”

“我、我学不来。”

“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回儿你年纪还小,学不来可以学别的,想做别的跟姐姐说。”娇芙待她们一视同仁,只要她们想做的事不是杀人放火,她们可以做任何事,而且娇芙也希望她们找着自己想做的事。这边已经有两人耽搁了,不能再耽搁孩子,当着倚绿弄琴的面,她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耽搁了。”

“不耽搁,我的命是姑娘救的,我只愿跟随姑娘左右。”倚绿神色冷静,知道娇芙指的是她们成了旁人口里的老姑娘,年纪轻好找人家,如今年纪大,难说人家了。“男人那种东西,奴婢看的还不够吗?”是在勾栏出身的人,见过太多丑态百出,凉薄负心的男人,对男人不抱希望。

不过倚绿只讲了自己的意思,并未带上弄琴,若放在以前,倚绿会同弄琴那份一块表露出来,娇芙目光放在弄琴身上,问道:“弄琴你呢?”

弄琴低垂着脑袋,道:“奴婢也愿意跟着姑娘,只要姑娘不嫌弃奴婢笨手笨脚。”

娇芙了然地笑了,这该还是动了想嫁人的心思,“我如何会嫌弃你们?你们也无需奴婢奴婢的自称,卖身契我早早交给你们了,连同嫁妆一块儿,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若想嫁人,随时都可以嫁,我再重新给你们添一份更好的嫁妆。”

刚说完这话,外面肆儿敲响了门,领进来一温文尔雅的男子,“何涑见过郡主。”

“这些日子是何大人在支应,帮了我们不少的忙,如今还时不时需麻烦何大人。”倚绿在旁边解释,也是交代情况,这些时日少不得秦王府里的人帮忙,她不想娇芙欠赵郁人情,索性全兜揽在自己身上。

“这里的事劳烦了。”

“分内之事当不得劳烦二字,若缺了坏了东西只管让人通知,旁人也不敢来这里找麻烦。”

娇芙看了眼弄琴,自何涑出面后,她目光便时不时落在人身上,索性摆手:“你们去忙吧,我在这里瞧瞧。”

倚绿也是看出端倪,见娇芙察觉出弄琴心思却不阻止,就没故意提起,只是心里在替娇芙难受,明知姑娘和赵郁的情况尴尬又难为,还对何涑动心。况且她们如今虽为自由身,可何涑在朝为官,是官身,弄琴除开依靠姑娘,无人可以再依靠,两人身份差距明晃晃的摆在那里。

“何涑若品行端正,又待她有意,她也乐意嫁人家,我可以去替她求求赵郁,我们二人保媒就是,也算风光。”

何止是风光?

如今姑娘是丞相千金,是平和郡主,另一位是手握重兵、炙手可热的王爷,等闲谁能得他们做媒?

“姑娘,何必呢?”但倚绿只心疼娇芙,还得低头去求赵郁。

娇芙拍了拍倚绿的手,笑道:“人这辈子难得有几件事顺心如意,遇到了,我能不成全?耽搁了好些年,合心意就别让人跑了。”

倚绿还是摇了摇头,各人有各人想要的东西,弄琴想走这条路,不代表她想走,往后会不会后悔,她不知道,至少眼下这决定是她自己做下的。

“听说姑娘总去慈善堂?那里还要不要人?以后铺子就交给弄琴管,我去慈善堂帮忙也行。”倚绿到京城后打听过,慈善堂专门收留孤儿和老人,也招人干活。

“你想去慈善堂?”

“去慈善堂上好的。”人总得要有所追求,给自己找件有意义的事,就这么一直做下去也未尝不可,“哪怕姑娘走后,连翘姑娘依旧教着那些孩子医术,还替青楼的姑娘看病,还有那些从来都不找大夫的妇人,渝州城开了三四家女子医馆了,我没事就跟着帮忙,做些活还是可以的。”

倚绿不仅是告诉娇芙,当年她执意要连翘教孩子们学医,已经有了成果,还是在说她不仅仅只会伺候人。

很多时候做丫鬟的就是如此,学的是伺候人的本事,所以哪怕赎身,过后大概也不过是换家主家伺候人。

见倚绿心中有谋划,娇芙很是大方的应允下来,“那你就去慈善堂吧,先在里面熟悉熟悉,先站稳脚跟。”有人的地方免不了争斗,虽说慈善堂是邵冉姬一手创立,娇芙是她的徒弟,但内里也不是邵冉姬一言堂。

这些年的经营下,慈善堂名头极好,传出去都是赞扬声,毕竟做的都是好事,可也因此引来一批心怀不轨的人,那些人冲着名利而去,心思就不在办善事上头了。

随后娇芙又给肆儿找好学堂,安排入学事宜,回儿不愿意上学,就留在铺子里和弄琴。见两人把铺子管的井井有条,倚绿索性住在慈善堂了。

一入冬,慈善堂的事只多不少,她看出来了,她要想正的融入慈善堂,就靠这个冬天了。

分开这么多年,重新用倚绿,娇芙心里不可能没顾虑,是娇芙见倚绿真心想学,这时她才把顾虑放下。

也是这时候,赵家一大家子入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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