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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渊爻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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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珩虽说走, 去同孟老夫人告辞之后, 却没立刻离开, 而是问, “怎么回事?”

孟老夫人似乎是早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 朝不久前刚令人唤到正厅的孟娉婷抬了抬手。

不光是孟娉婷, 厅中还坐着孟四夫人和她的女儿六姑娘。

得了孟老夫人的示意, 刚刚打过腹稿的孟娉婷上前了半步,讲起那日崇云楼的种种。

她这是第二次叙述,因而讲得比上次给孟老夫人说时还要简洁明了。

六姑娘站在自己母亲的身旁, 双手在自己背后交握,听罢孟娉婷十分中正的叙述后,她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不在时, 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早知那日我便不乱跑,还能帮上二姐姐和盛姐姐的忙。”

她说着似乎还有些遗憾。

孟娉婷扫了她这自作聪明的举止一眼, 并不答话。

“三皇子和胡贵妃关系不错。”孟珩说。

原本还觉得自己并不会轻易暴露的六姑娘猛地噤了声。

她在孟老夫人面前敢撒娇耍赖, 对着孟珩可没一样的熊心豹子胆。

“三皇子为什么到崇云楼, 那日见了谁, 我下令去查, 一个时辰便会知道。”孟珩冷笑, 他转脸看向孟六姑娘,“你说不说实话,我无所谓。”

孟六姑娘打了个寒颤, 将绞在一起的双手手指更用力地握到一起, “大将军为何这么说……”

“不说也好。”孟珩坐到了孟大夫人对面,那柄分外长的随身佩刀被他单手解下放在扶手旁,不轻不重地一声响。

这一记响声几乎就和直接戳在了孟六姑娘心上一样。

她虽没见着三皇子被孟珩吓晕那一幕,但也能猜得到大致。

孟六姑娘不觉得自己比六皇子惊吓,也不觉得自己的小聪明真能在孟珩面前瞒过去。

——她三番两次算计盛卿卿时,倚仗的便是就算被看穿戳破,也没人会为了盛卿卿去讨公道。

外孙到底是比不上内孙的。她孟六虽然有一半胡家的血,可却是真真切切挂着孟这个姓氏的。

孟六姑娘哪里想得到,为盛卿卿出头的居然是孟府里上上下下她最惹不起的那一个人?

“孙晋,去查。”孟珩令道,“我就在这里等一个时辰。”

壮汉立刻领命,“是!”

孟六姑娘看着壮汉转身疾行而去,终于忍不住有些慌张起来,低头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孟四夫人胡氏的身上。

胡氏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孟老夫人的表情,一时没有开口。

她比坐在厅中的许多人更早地知道崇云楼里会发生什么事。孟六姑娘给胡贵妃的信,还是经她之手送到了宫里的。

只是胡氏也没想到,女儿惯来我行我素从没跌过跟头,这么一次小打小闹般的行为会摔在了盛卿卿的身上,还是孟珩亲自出面讨说法。

见孟老夫人半合着眼不说话,一幅听之任之的模样,胡氏心中唾弃,面上只得满怀歉意地开了口,“大将军,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她都十二岁了还这么不懂事瞎折腾,给你添麻烦了。”

她说罢,看了眼孟六姑娘,催促道,“赶紧给你堂兄道歉!”

孟六姑娘胆战心惊地上前两步,话还没出口,孟珩的下一个动作就叫她吓得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了。

——孟珩没有看她,而是轻轻地摸了一下佩刀。

想到三皇子刚才险些成了一条刀下亡魂,孟六姑娘便魂飞魄散:孟珩疯起来连皇子都敢砍,她一个堂妹算得了什么?

“被‘不懂事瞎折腾’的又不是孟珩,冲他道什么歉?”孟大夫人笑了起来,她意有所指地说,“我看将卿卿喊过来,让小六当着面真心诚意地赔个不是就行了。”

她这话其实已说得相当重,还将胡氏话中的狡辩一一驳了回去。

孟六姑娘甚至有些委屈。

让她对孟珩低头不是不行,孟珩本就是孟府的顶梁柱;但让她对盛卿卿低头,以后在孟府里还怎么做人?

更何况,她难道就真的对盛卿卿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吗?

她所做的不就只是将三皇子刻意引到盛卿卿面前罢了,这之后的,她可以一个字、一句话也没有插足其中过,全是三皇子自己想出来的。

孟六姑娘越想越理直气壮,她张口小声道,“我不……”

“跪下!”一直静默不语的孟老夫人突然一声厉喝。

才要为自己辩解两句的孟六姑娘吓了一跳,下意识跟着这句叱骂跪了下去,跌得自己两边膝盖骨脆生生咔啦一响。

“是不是你特意将三皇子引去见了卿卿?”孟老夫人稍稍抬手,将拐杖末端重重地往地上一捶,威严地逼问。

“不……”孟六姑娘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吐出了一个不字,下一个瞬间,茶杯连着里头的茶水便劈头盖脸地朝她砸了过来,哗啦一下在身旁摔得粉碎。

孟六姑娘惊得倒在地上,手掌被碎瓷片划了一道不粗不细的伤口。

她惊惶未定地抬头看向一言不合便砸了茶盏的孟老夫人,“祖母……”

“是不是!”孟老夫人再问了一遍。

孟六姑娘眼眶中涌出了泪水,“是……可孙女只同三皇子提起过盛姐姐罢了,祖母难道真以为三皇子是孙女一个姑娘家能指使得动的吗?”

“还要巧言令色?”孟老夫人短促地冷笑了一声,“你这么伶牙俐齿,干脆不用做孟府的姑娘,去红巷里当给恩客挑选姑娘的鸨子算了。”

“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胡氏大惊,“我知您在气头上,可小六还没出阁,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她以后可怎么做人!”

“敢做,就不要怕被人说!”孟老夫人看起来气得不轻,用拐杖遥遥指了指胡氏,痛心疾首,“我一直纵着小六,便是看你教女有方,看来人老了眼睛不中用,倒是被你们母女两个一起骗得连个小姑娘都看不清了!”

胡氏面色难看地张了张嘴,想要回嘴,看了看静坐不动的孟珩,又识趣地将嘴给闭上了。

虽说人言人语都是利刃刀锋,也可杀人于无形之中,但人只要脸皮厚点,什么流言蜚语都能充耳不闻。

——真刀真枪就不同了。

“出阁前,小六不准再出门了!她再这么胡闹下去,便要成孟府的耻辱污点了。”孟老夫人言辞令道,“老四家的,你也跟着她一起思过,什么时候她学乖了,你就什么时候出来。”

胡氏哪能同意,“母亲,给小六禁足也罢,总得定个时间。她正是要和同龄人玩耍的年纪……”

“你还顾得上替丫头求情?”孟老夫人冷笑,“日日见你也往府外跑,合该多花点时间在教导子女身上了。”

胡氏瞪大了眼睛,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她紧紧握住身旁扶手,勉强笑道,“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母亲要将我禁足?”

“我在今上面前都能不跪下见礼,你说我能不能将你禁足?”孟老夫人反问。

胡氏难以置信地同孟老夫人对视了一会儿,咬着牙低了头,“是,母亲,媳妇知错了。”

孟六姑娘一幅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被胡氏瞪了一眼后才打着哭嗝道,“祖母,孙女知错了,以后一定改。”

孟老夫人看了眼她们母女俩,面上并无动容,而是转头问孟珩,“你觉得呢?”

胡氏心里咯噔一下,怒骂起来:这老不死的明明就是借机发挥要从她身上变着法地打压胡家,都寻理由把她禁了足还不算,真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要知道,孟珩出手比常人凶狠三分不止,动辄就是要见血丢脑袋的下场。

当年大庆境内清剿流寇的时候,没有一个绿林大盗能在孟珩手里活下来。

胡氏想到这里,多少带着惊恐地看了孟珩一眼。

孟珩将视线落在了不敢同他对视的孟六姑娘身上,慢慢地说,“三皇子想要妾室,就给他一个。”

别说胡氏脑子里嗡了一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连隔岸观火的孟大夫人都惊得瞠目结舌。

正厅里瞬间变得静悄悄的,最后率先响起来的反倒是孟六姑娘好不凄惨的哭声,“娘,娘救我啊——!”

等孟六姑娘哭着爬到胡氏脚边时,她才猛地回了神,起身抬高了声音,“让我的女儿嫁给那个能当她爹了的三皇子,绝无可能!”

孟老夫人闭嘴不言,她将目光转向平静得有些异常的孟珩,心中五味陈杂。

“不给也可以。”孟珩看起来并未动怒,他只是冷淡地看着孟六姑娘道,“但从今往后她不会嫁得比三皇子府更好了。”

胡氏这下真是给气懵了。

孟珩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她的女儿、孟府四房的正经姑娘家,以后除了给人当妾,就只有嫁给小门小户的机会了。

她脱口而出,“大将军欺人太甚!”

骂完的瞬间,她自己倏地清醒过来,后怕惊悸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悔恨不已的脑中只有“祸从口出”四个字。

孟珩却并未抽刀,他以一种理所当然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答道,“不然怎么让你们刻骨铭心地记住,不要去招惹盛卿卿?”

胡氏倒抽一口冷气,才想起来和掺了私心的孟老夫人不同,孟珩是给盛卿卿找公道的。

胡氏悔得肠子都青了,可世上哪里又有后悔药卖。

她胡乱地出着主意,“我这就带着小六去给卿卿道歉,定赔礼到她满意、亲口原谅小六为止!”

“不必出现在她面前,”孟珩皱了眉,又说,“她心软也没用。”

胡氏如遭雷击,孟老夫人摆手叫人拖了她们母女二人回去禁足,才叹口气看向了孟珩,“卿卿的婚事……”

孟珩打断了她,“照着她的意思,给她挑个最好的,有劳祖母了。”

孟大夫人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能一个栗子敲到孟珩头上去。

座上的孟老夫人却接连叹了第二口气,“你也不必……算了,以后你总会明白的。”

孟珩提了刀起身告辞,临走前又看了孟娉婷一眼,“不要告诉她。”他顿了顿,“也什么都不要做。”

在旁安安静静、大气也不敢喘地看了个全程的孟娉婷深深低下了头去,“堂兄放心,我不会在卿卿面前多嘴的。”

她心中的惊涛骇浪,这会儿在这个有些陌生的孟珩面前,是一点也没敢放出来。

孟娉婷从没见过这么冷漠的孟珩,这幅模样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让她战栗害怕。

好像站在眼前的已经不是人,而是披着一层人皮的魔物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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