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浩微一愣神，他没想到对方会点到自己，忙不迭地站了起来。

“报告首长，保家卫国，是我们每个人最崇高的使命和责任！”许浩义正言辞的说道。

“扯淡，你小子一看就是在扯淡。”程峰笑骂道，“你个刚入伍一年的小屁孩，有个锤子的崇高使命。”

许浩赧然，心里又有些怪异，他怎么知道自己刚入伍一年的？

某种程度上，程峰说得是对的，他一开始入伍想的是得过且过，后来想的是证明自己，至于更高层面的……至少暂时还没有。

“好了，你也坐吧，我看你们也说不出花来。”

程峰顿了一下，随即缓缓说道：“你们大多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出生，就是在和平年代，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阴影，所以你们也不知道，和平有多来之不易。而这份和平，不是别人施舍的，是我们自己打出来的！”

“要记住，和平是宝贵的东西，是需要争取的，在这个世界上，弱小就是原罪！”

许浩没有吭声，他能理解程峰的意思，却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你们都是各个团的尖子，否则也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上，我知道，你们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骄傲，但是在我看来，你们的骄傲来的太早，也太没有底气。”

这番话说的有些重了，很容易让人觉得刺耳，许浩身后的那个人猛然站了起来。

“报告首长！”

“说。”

“我们骄傲，是因为我们为自己，也为连队夺取了荣誉，这是谁都抹不掉的，我不认为它有什么问题，荣誉就是荣誉，容不得一点践踏！”

程峰缓缓点头，“没错，荣誉就是荣誉，可是荣誉也是分大小的。在一个连排第一，和在一个师排第一，那是两码事。”

“但我们已经取得了军里的荣誉，这还不够吗？”那人反问道。

“你是第一次参加军里的比武吧？”程峰反问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是！但我认为……”

程峰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你参加过军区一级的大比武，你就会明白，咱们在外面，根本就没几个人看得上眼。”

许浩等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刘昊，你是老人了，前年的比武你也去了，说说看吧。”

刘昊应了一声，神色十分复杂。

他还记得，当初他参加比武时，同宿舍的问自己是哪个部队的，他说出番号后，对方那副不屑外加嘲讽的样子。

他很想和对方打一架，但纪律感告诉自己不能如此，所以他想在比武时证明自己。

可惜后来的事只能证明，对方的不屑是有缘由的。

很无力，也很无奈。

“我们……确实和其它军有不小差距，这是实际情况，并不是靠几句话就能解决的。虽然其中有很多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刘昊低声说道。

程峰看着他，心里也有些感慨。

实际上，每个军之间的差距并不大，他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最顶尖的兵，早早就被挑走了，这才导致现今这种局面。

没办法，军里没有顶级的特战部队，就只能忍着，任由其他人将马上成熟的果实摘走。

这大概也是军长这次态度如此强硬的真实原因，否则的话，他绝不会扫了那么多人脸面，也要坚持做下去。

“你们没有经历过的，自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就好比你一直在一所小镇中学拿前三名，可放眼全省乃至全国的话，那就算不得什么了，只不过自己一直不知道而已。”

“而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们和其他真正兵王竞争的机会。”

程峰的声音并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全神贯注，更有人眼中露出奇特的神采。

“军里已经决定，成立一支特战队，专攻丛林战斗。当然，既然是特战队，那就不用分那么细了，反正什么场面你们都得见识一下。现在，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参加？”

众人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即立刻沸腾。

“有！有！有！”

三十来人，硬是喊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

程峰心下微松，部队最重要的就是士气，连士气都没有的部队，那就是一盘散沙。

“很好，不过，你们如今的成绩，也只是刚刚过了及格线而已，到底能不能留在特战，成为其中荣耀的一员，谁也不清楚，我希望你们都能留下，但这显然是奢望。今天只是来通知你们一声，就当做……一次特别的见面会。”

“剩下的时间，咱们可以闲聊会，我也很久没有和你们这些兵聊天了。大家放松一下，随便聊，随便问，能说的我都会说的。”

话是这么说，可其他人怎么静的下来？

特战队，也就是所谓的特种兵，那可是陆军的巅峰，想到自己可能成为其中一员，谁能心如止水？

“报告首长！”

“直接说就行，不用这么正式。”

“首长，我想问问，假如我们进到特战队，会执行什么任务啊？”

程峰笑了笑，“很多，你意想不到的多。我当初在特战队的时候，一年中有一半时间不在营地，参加各种演习比武是常事，还有各种特训，边防驻守，维和任务，当然，偶尔也会有特殊的打击任务，不过那就是机密了，你问也白问。”

许浩心中微动，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之前也是特战队的人？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他没有这种资历的话，又怎么可能让他负责这种事。

“首长，我想问个比较现实点的问题，俺们这次都是比武有名次的，能得几等功啊，有没有什么……”

“有没有好处？”程峰替他把话说完。

那人嘿嘿一笑，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

“看情况，运气好的话，应该有三等功，破纪录的话，说不定是二等功，至于说好处……你们得了之后，自然会知道的。”

“才三等功，还得运气好？”许浩忍不住嘀咕道，之前不是说全军比武前几名都是二等功吗？

“才三等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们知道平时想得三等功有多难吗？”程峰脸色一肃，声音也低沉下来。

“几年前的那场大地震，我想你们都还记得吧？”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虽然已经过去数年，但绝大部分人对这件事记忆犹新，毕竟那可是华国这些年经历的最惨重的灾难。

“当时我们三人小队，奉命去群山中寻找一支失联部队，当时已经是深夜。”

程峰眼中闪过一丝追忆，那是改变他一生的事情，让他获得了最大的荣耀，也让他承受了最深的痛苦。

“当时余震不断，根本没有完整的道路，山上随时都可能有巨石落下来，路很难走，说不定哪里就有铁丝或者木头，一不小心就是一道大豁口。”

许浩安静的听着，仅听这些描述，他也能想象当时惊险万分的状况，何况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走夜路可从来不是件容易事。

“走了大半夜，突然被一条河拦住了，河流太急，根本不可能游过去，数百斤的大石头轰隆隆就被冲走了，更不用说血肉之躯。可是命令已经到了，必须往前，怎么办？”

“我们沿着河向上走了一个多小时，那里有一处堰塞湖，大概有二三百米宽。堰塞湖湖底环境太复杂，什么东西都可能有，石头还好说，最怕的就是成团的电线，缠住了一个人根本挣不脱，生死只能看天意。”

“不过这其实不是最让人难受的，你们知道最让人难受的是什么吗？”程峰突然问道。

“应该是尸体吧。”李大勇突然说道。

他十一二岁的时候，附近村子遭遇泥石流，一夜之间，整个村子被夷为平地，暴雨下了三天三夜，几乎将整条山谷填满，里面除了各种杂物，就属尸体最多，有动物的，也有人的。

程峰看了李大勇一眼，缓缓点头，“没错，湖里偶尔会飘来尸体，大部分都肿胀的不成样子。”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复杂。

深夜，深山，堰塞湖，尸体……

这一系列东西，哪怕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更别说其它。

“总而言之，那次我们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最后才联系上那队人。回来之后，也不过记了一次三等功而已。现在你们还觉得三等功不算什么吗？”

众人无言，却不仅仅是因为程峰说的话。

他们已经安逸太久了，没错，在部队里训练也很苦，很累，但和真正的生死危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假如灾难真的在悄无声息间降临，他们又能做到哪一步？

“首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能进入特战的话，也会经常遇到这种危险吗？”

“不可能经常遇到，毕竟现在是和平时期，不过一定会遇到的，这毫无疑问。如果你们自觉没有勇气面对这种情况，那大可就此放弃，无论我还是其他人，都不会有什么芥蒂，因为这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没有人说话，就算真的害怕，也不可能在这里表露出来。

他们还年轻，还有血性，还没学会明哲保身或者权衡利弊。

“好了，回去休息吧，今天只是一次简单的见面会，后续会有正式文件通知，我希望你们都能尝试一下，特战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你们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的。”

众人若有所思，沉默着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程峰突然喊道：“许浩，你先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