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浩接过老爷子手上的书，那本书的名字是《却谷食气录》，打开封面，还附有一张《导引图》。

看名字就知道，这应该是一本古籍，风格有点像古代的练气士，也只有他们喜欢整天琢磨这些。

“这是我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一本书，这些年偶尔翻一翻，收获颇多。其实啊，不要老想着练一下硬气功什么的就能大发神威刀枪不入了，那是唬人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老爷子笑着说道。

许浩点点头，确实，教官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想获得强大的实力，就得靠天赋和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指望着一点秘笈就能大杀四方，那大家还费那么大劲培养军人、研究武器干什么？

“那老爷子您为什么还经常看这些呢？”

“一来，自然是为了修身养性，你也知道，有些人是闲不住的，一闲下来，就容易出毛病。找点事做，又不给别人添麻烦，这不是挺好的吗？”

“二来嘛，其实它用来强身健体还是不错的，我年轻时候也当兵，那时候条件苦啊，在边疆地区一呆就是三五年，一到阴雨天关节就疼。后来我请教了不少人，自己也有了些心得体会，也算是意外收获吧。”

说完，老爷子摆摆手，示意许浩自己研究，转身进去做菜了。

许浩翻开这本《却谷食气录》，细细看了起来。

一开始是一篇总纲，许浩的文言水平大致在初中水准，看的云山雾罩，只知道似乎在描绘什么神仙，什么飞升之类的东西。

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应该是老爷子的批注：“以讹传讹而已，不必多言。”

许浩会心一笑，翻过这章，继续看了起来。

后面的话相对来说要浅显一些，而且有不少老爷子的批注，许浩也能看懂七八分。

“气者，人之精魄也，故神之所在，皆有其气。唯其缪者而……”

不知不觉间，许浩的身心完全沉浸到其中，忘了周围的环境。

“开饭了！许小子，快点来端菜，难道连饭都得我给你乘？”老爷子的声音突然传来，把恍惚中的许浩惊醒。

一顿饭吃得很是尽兴，老爷子手艺不俗，一道清蒸黑鱼做的炉火纯青，让许浩大呼过瘾，其余几道素菜也各有特色，一看便知专门研究过。

“来，再来点小酒。我啊，就好这一口，可这人呐，有时候越是好什么，有时候就越不能干什么。年轻时想喝好的，喝不着，现在能喝上了，偏偏又不能多喝。”

许浩撇了一眼，老爷子拿的是十年窖藏的飞天。

这种级别的酒，可不是一般家庭能消费起的。

“以前我不觉得自己岁数大了，可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确实老了，这人一老，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喜欢说些大道理，喜欢追忆自己当年的事，甚至前几天我还想着，要不我也写本回忆录？”

讲到这里，老爷子忍不住自嘲一笑，“其实我那点破事，哪有写回忆录的必要，写了也没人看。”

“那可不一定，我觉得老爷子您当年肯定也是挺传奇的，写出来估计很有意思。”许浩笑着说道。

他这倒不是恭维，越是和老爷子相处，越能发现他的不同寻常之处。

老爷子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他好像不太愿意提及那些事。

能和这样充满智慧而且不以此为傲的人相处，可以称得上幸事。

“别，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喜欢油嘴滑舌的，这点可不好。像我们这样上岁数的啊，就喜欢那朴实性子。对了，看你这年纪，肯定还没有结婚呢吧？”

许浩心里一突，听老爷子这意思，莫不是打算给自己介绍个相亲对象吧？

“我有个外孙女，现在正上大学呢，我看和你还挺般配的，怎么，要不介绍一下？”

果然，许浩担心的事来了。

他连忙苦笑一声，喝了口闷酒，“唉，老爷子您也知道，当兵的限制太多了，真要搞对象，一年都见不上一次，这不是把人家好女孩晾着吗？咱可不能做这种事。”

老爷子似乎看穿了许浩的真实想法，也不点破，笑呵呵的说了两句搪塞过去。

酒饱饭足，许浩拍拍肚子，收拾好碗筷，就打算告辞。

老爷子突然喊住许浩，说一起去他的书房看看。

许浩自不会推辞，跟着老爷子走去。

“我啊，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看书，那时候不像现在，玩的东西多，没几个人能静下心看书了。后来陆陆续续买了不少书回来，本想留给子女们的，可惜他们谁都不感兴趣，说让我干脆捐出去好了。”

“咔嚓”一声，书房的门打开，许浩好奇之下瞅了过去。

整个书房大概二十平米左右，书柜依墙而立，满满当当的全是书，至少也不下千本。

“嚯，老爷子，您这收集的可真不少。”

“是啊，可惜其中一小半，我到现在都没看，买来就是放着，可惜了。书这种东西，就是用来读的，放着吃灰的话，实在没什么意思。”

老爷子打量着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成果，有些感慨。

这些书里面，有不少是他花功夫耗时间弄来的古籍孤本，可转念想想，也没那个必要。

“你在部队里应该干的不错吧，想过以后吗？”

许浩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就是现在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至于以后怎么样，就更说不清楚了。”

“年轻的时候都这样，有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等大一点也就好了，这种事不是强求来的。”

说着，老爷子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传习录》，递给许浩。

“回去了没事翻翻，里面有些话还是挺有道理的。知行合一，知难行更难。阳明先生的境界，恐怕我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达到了。”

许浩默默接住，他能感觉到，老爷子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

自从那天和老爷子吃了一顿饭后，许浩就没有在公园里碰到过他，不知道他是懒得出来，还是有事外出了。

某种程度上，老爷子可以说是许浩的半个师父，不但传授气功，还讲了不少做人的道理。

老爷子的大名是顾碌勋，一个有些拗口的名字，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多半出生于书香门第，否则那个时代的人，可没几个会起这种名字。

许浩照着书上的导引图，每日静坐一段时间，颇有收获，虽说身体上没什么改变，但心态平和了不少。

这一日，医生做完检查好，告诉他已经可以出院了。

许浩颇为兴奋，先联系了驻地，教官说他下午回来接人，让许浩安心等着就是。

“不知道驻地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休了快一个月，说不定那几个小子都追上来了，我可得小心点。”许浩自言自语道，随即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除了必要的几样日用品之外，他几乎身无长物，也就老爷子送他的那几本书需要带上。

草草收拾完，许浩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树叶，开始发呆。

自己进入部队两年了，这两年时间，外界一直在变化，从没有停滞过。

那些年轻人用的手机，许浩已经有些认不出来了，穿的衣服好像也都奇奇怪怪的，谈论的话题许浩更是没几个能听懂的。

他点上一颗烟，静静抽了起来。

… …

一家街头餐馆里，五六个年轻人正坐在一间包厢里，桌上摆着四五盘菜，其余满是啤酒瓶。

如果许浩在这儿的话，一定能认出来，其中四个就是被他削了一顿的小混子。

“彪哥，这事你可一定得替兄弟几个做主啊，那小子嚣张的很，当时网吧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要是就这么算了，我们几个以后还怎么混？”

罗仨儿抽着烟，面带苦色，他脸上的青肿还没有完全消去，看上去有些滑稽。

被他称作“彪哥”的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留着大光头的男人，脖子上戴着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金链子，手上还缠着好几根手串，打着赤膊，露出半背纹身。

“按理说，你小三子算是我罩的，不过你自己出来混已经很久了，这种事我不该插手的。”彪哥抽了口烟，淡淡说道。

罗仨儿脸色更苦，起身给彪哥倒上酒，无奈道：“彪哥，您这话说的，只要您一句话，我上刀山下火海，那都义无反顾！现在小弟我遇到些难处，彪哥您可不能放任不管啊！”

彪哥脸色不变，心里却嗤笑一声。

吗的，这罗仨儿请自己吃饭，都来这种路边摊，连吃带喝满打满算一共不到两百块钱，就想让自己出头了？

“你得知道，我现在手底下人也不少，要是个个都像你这样，我以后也不用混了，天天帮你们擦屁股都擦不完。”

罗仨儿心中一动，从脚底下的包里拿出一条烟，“彪哥，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一直没去看您，您心里有火气，这是小弟我做的不对，我给您认错了！”

彪哥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发现这烟还算不错，心里稍感满意。

“先说说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吗的，在这条街上打我的人，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罗仨儿心中大喜，忙说道：“放心吧彪哥，就是一外地佬，还是生面孔，肯定不是本地的！”

“嘿，外地的还敢这么嚣张，反了他了！走，跟我一起会会去！”

一行人将最后的酒喝光，气势汹汹的朝军区医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