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我的儿子还在水里？！”那个中年妇女失声喊道，然后随手揪住一个围观的男人，大声道：“你们为什么不去救他！就眼睁睁的看他落水吗？！”

那个男人突然被抓住，脑袋瑟缩一下，支支吾吾道：“我，我刚来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刚来的？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谁都不会游泳吗？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的心好狠啊！”

“大姐，你不要着急，已经有人下水去救了，很快就会回来的，刚才这个孩子也是被那个年轻人救上来的。”一旁有人劝道。

虽说这个中年妇女说话有些不中听，不过众人也清楚她是太过心急，也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找他麻烦。

“有人下去了？他，他为什么不先救我的儿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中年妇女大声喊道。

小娟猛然回过头，紧紧盯着对方，“你的儿子是一条命，别人就不是一条命了？！许浩不顾自己危险下去救人，你居然这么说他？”

“你又是谁，轮得着你说话？你刚才为什么不跳下去和他一起救人！你们这群人，一个个都是铁石心肠，见人落水了都不救，还是人吗？！”那妇女嘶声喊道。

小娟脸色一红，只觉得一股血气涌上来，忍不住道：“你以为人人都会游泳吗？就算人家会游泳，凭什么冒着危险救人？你不念着别人好也就算了，怎么还这样说话！”

这时那个中年男人站了出来，指着小娟骂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算什么东西！告诉你，今天我儿子要是出事了，你们这群人，一个都跑不了！”

一听这话，周围几个围观的顿时面面相觑，机灵的已经脚底抹油，悄悄离开了。

这人要是真的发了疯，连累到他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在这里跟我们说这种话有什么用？那是你儿子，不是我们儿子！你要是着急，赶紧自己下水去救啊，说不定还来得及！”一个围观的年轻人忍不住说道。

“*！你特么说什么？老子现在就打死你！”中年男人怒目圆睁，说着便要打人。

周围人见状，再不敢停留，纷纷溜之大吉，这对夫妻一看就是蛮不讲理的那种人，要是真被他们记恨上，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麻烦事。

转眼间，周围便只剩小娟一人。

“*！一群王八蛋，一点良心都没有，只顾着自己，活该出门被车撞死！”中年妇女喋喋不休的骂道，似乎这样能让她心情稍微畅快些。

小娟瞪了她一眼，也懒得再和她争吵。

她算是开了眼，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好像别人不豁出命去帮她就是什么滔天大罪似的，简直不可理喻。

“昊阳！你们今天为什么会突然下水，说，是不是你把我儿子骗下去的？我告诉你，今天要是我儿子真出了事，我和你没完！我要一命抵一命，我儿子出事，你也别想活！”

那妇女突然调转矛头，对着地上的小孩大声恐吓起来。

小孩被吓的浑身发颤，战战兢兢道：“不是，不是我，是阿铭他，他非要下水的，我拦不住，就，就一起下去了！”

“不可能，你胡说！”妇女一巴掌打在小孩头上，恶狠狠道：“我家阿铭那么乖，怎么会做这种事？一定是你挑唆的！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

小娟看不过眼，开口道：“你把火气撒小孩子身上干什么？赶紧找人，报警，或者喊救护车啊！”

“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件事是不是你也有份？”

那个男人也看向小娟，一脸不怀好意。

小娟见状，索性不再开口，碰到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就是说破大天也没用。

她现在只担心许浩不要出什么事，许浩刚才体力已经消耗很多，现在又再次下水，万一碰到什么事的话……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远处水面上一个脑袋浮了上来，随即又飘起一个身影，然后缓缓朝岸边游来。

小娟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许浩总算没事。

但很快，她的脸色又凝重起来。

许浩胳膊上夹着一个小孩，看样子和救上来的这个差不多大，可是那小孩毫无反应，一动也不动。

难道，这个小孩子最终还是没救回来？

“儿子，我的儿子！”中年妇女猛然起身来到栏杆边，朝着许浩方向大声呼喊着。

那个男人也一脸热切，可似乎十分怕水，连栏杆都不敢翻过去。

不多时，许浩总算来到岸边，艰难爬了上来。

那对夫妻顾不上搭理许浩，手忙脚乱的将自己儿子接过来，然后用力摁着肚子。

“儿子，我的儿子啊！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啊！”

男人去探了一下鼻息，然后脸色大变，转身揪住许浩的衣服吼道：“你特么干了什么？我儿子都没呼吸了！你特么是不是想死？”

许浩正靠在栏杆上大口喘气，即便以他的体力，现在也有些支撑不住，此时突然见对方把矛头对准自己，顿时心中大怒。

“你问我？小孩子来这种地方玩，你们就一点都不知情吗？！我下水这么长时间，连个救护车都不叫吗？！就算你儿子还有希望救回来，也被你们两个给害死了！”

男人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开口比他还凶恶，顿时心底有些发虚。

就在这时，那个妇女突然跳了过来，对着许浩又抓又挠，一边大声吼道：“我跟你拼了！你害死了我儿子的命，我就让你偿命！王八蛋，你为什么不先救我的儿子！”

许浩哪见过这种泼妇阵势，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何况他总不能打女人，只好抬起胳膊，勉强防御着。

“你干什么！许浩好心好意下去救人，你就这么对他吗？我看你们两个都有毛病，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怪别人！”小娟拉住对方，想将她拉开，可她力气太小，对方又是个身高体壮的妇女，根本无济于事。

“小子，你特么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你，今天这事不算完！要是我儿子出了事，我绝对饶不了你！”中年男人似乎也缓过神，厉声对许浩说道。

许浩心中怒意更盛，这都是什么人啊，自己救人，反而救出来一个仇家？

就在这时，救护车的响声突然传来，在场的几人一怔，纷纷停手。

“这边，在这边！”中年男子赶忙喊道，然后抱起孩子朝救护车跑去。

那妇女本想揪着许浩一起走，但她丈夫已经上了车，还朝她大声喊叫着，顿时她也顾不得许浩，跟着跑了过去。

许浩身上满是被指甲抓出的血痕，看上去有些凄惨，不过对许浩来说，这点疼痛倒是算不得什么。

真正让他心寒的，是人心。

他心烦意乱的摇摇头，想拿出烟抽一支，掏出才发现自己的烟都被浸湿了，一拿便散成一团。

“许浩，你不要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他们就是……”小娟见许浩这副样子，忍不住劝道。

许浩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该怎么做，然后长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大概六十岁上下的老人慢慢走了过来，从兜里拿出一根烟递给许浩。

“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我就在那边。”老人缓缓开口道。

他穿着一身中山装，虽然年纪不小，但精神还不错，而且看这副打扮气派，似乎也不是普通的退休老人。

“谢谢。”许浩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我只是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气，如果说，之前那些围观的人，他还算能够理解的话，那后来这对夫妻，就真的让他不明白了。

围观的人心思很简单，无非明哲保身，也许是不会游泳，也许是不愿承担那种风险，这都可以理解，毕竟人总要先为自己考虑，不能以圣人的标准要求普通人。

可那对夫妻，为什么对自己说出那种话？

“很简单，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界上从来都是什么人都有的。”老人淡淡说道。

他给自己也点上一颗烟，似乎觉得自己站着像是在居高临下，索性也坐到栏杆边。

“也是，只是我没想到会被自己碰上而已。”许浩自嘲道。

“我还年轻的时候，有一次碰到一个要跳楼的人，下面围观的人很多，不过没几个人是真心为对方担忧的，他们只是想看热闹，看一出平常看不到的大戏。”

许浩沉默不语，安静听着。

“可是你知道吗，那个要跳楼的人，最终也是人群中的几个人合力救下来的。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人人都是好人，但也不可能人人都是坏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他们也谈不上什么坏人，只是相比之下，更为自私罢了，对不对？”

“他们可不止是自私，难道他们就不觉得羞愧吗？”许浩反问道。

老人看了许浩一眼，微微摇头，继续道：“好吧，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你今天站出来下水救人，是为了听对方的感谢吗？”

许浩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是我该做的。”

“对喽。帮助别人，不见得是为了什么回报，甚至可以不求回报，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如果当时不那么做的话，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

许浩细细琢磨着这句话，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们有时候也只能做好自己，顾不上别人，既然这样，就不必那么在乎别人如何对待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