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惨叫，断肢，恐惧……整个院子仿佛变成无间地狱，连天上的雪都停了下来。

半小时前，这座院子里也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但这次不同，寒意和黑暗几乎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田文炳眉头紧锁，和陆远甘并肩站在一起，紧盯着那边的厮杀。

他有些庆幸，对方不是来对付自己的，否则的话，落荒而逃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陆远甘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显示出他内心也颇为紧张。

没办法，不管他有多大的势力，在面对一个不计一切后果的疯虎时，还是会感到恐惧。

“褚看山这次麻烦大了，他那些手下，挡不住这个年轻人。”陆远甘轻轻开口道。

“至少眼下看，确实是这样，不过我猜褚看山身前的那两个人也是好手，想解决他没那么容易。”

田文炳很想让褚看山死，但不是现在。

他要把褚看山的血全都吸干，再一脚踩死，否则就对不起陆远甘的这次人情。

许浩脸上一片平静，心底却早已抽紧。

和阿仁认识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可他能闻到对方身上那种同类人的味道，或许……他是自己素未蒙面的战友也说不定。

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奇怪，每天吃饭喝酒的人不见得交心，而有的人，只要见一面就足够成为生死之交了。

许浩有好几次想冲上去，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他很清楚，哪怕把自己这条命填进去，也不见得能杀得了褚看山，何况他身上还背负着更重要的任务。

或许这就是卧底最大的无奈，忍辱负重只是一方面，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人陷入死地却无法插手的悲哀，任何语言都显得太过苍白。

“阿仁，你要撑住啊，等出去了，我请你喝酒，喝最好的酒！”

许浩默默祈祷着，微微低下脑袋，不想让田文炳看出自己眼中的杀气。

而另一边，阿仁已经完全杀红眼了。

他手上那柄砍刀早已卷刃，即便是百炼精钢，在他暴烈无比的劈砍下也如此脆弱。

“喝！”他暴喝一声，砍刀由下而上，划过前面那人的手臂，顺带将那人的头皮都掀去小半，鲜血随之喷涌而出！

断臂在空中飞舞，带着一大蓬血花，让夜色更加浓厚。

那名小弟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片刻后，他才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拼命翻滚，声音凄厉无比。

“挡住他，快挡住他！谁能杀了他，奖励一百，不三百万！”褚看山大声吼叫着，脚步却越退越急。

他害怕了，死亡的阴影从未像此刻一样近在咫尺，笼罩在他身上，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哪怕周围有这么多人，他还是感觉心里不踏实，阿仁那把破破烂烂的砍刀，此时却像是死神冰冷难言的镰刀一般，横搁在他身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褚看山大笔钱的刺激下，那群手下里有不少也红了眼睛，咆哮着冲了上去。

阿仁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但更多的是敌人的，血已经将他的衣服染红大半，不时有血水滴下，他像是毫无知觉一般，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污血给他带上面具，宛如地狱的恶鬼，肆无忌惮又冰冷彻骨。

迎着一群红了眼睛的狂徒，他没有后退半步，右臂轻震，将刀身上的血抖落干净。

“来啊！”他狂吼一声，不闪不避地撞了上去。

“哗啦啦！”杂乱的兵器撞击声响起，短短时间，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出了多少招，寒光过后，便有四个人踉跄着退了出去，脸色惊骇。

阿仁自己同样受了伤，右肋上被划出一道恐怖的伤口，皮肉都翻卷过来，深可见骨。

但他自己却毫无反应，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双手稳稳地握着刀。

许浩瞳孔微缩，眼神复杂。

刚才那次出手，阿仁展现出近乎巅峰的近战实力，从出手时机到力量速度都无可挑剔，哪怕换成状态完好的许浩，也不见得能打出这样的战绩。

他似乎比许浩想象中还要更强一些。

但许浩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反而感觉自己的心又沉了几分。

阿仁已经在拼命了，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哪怕如此，他离褚看山还是有两丈距离。

两丈距离不算远，此时却形同天堑。哪怕阿仁将自己的生命完全燃烧，也不见得能横跨过去。

“有点意思，这年轻人的身手很不错，要是能收为手下的话，多半会很有用。”陆远甘突然开口道。

“呵呵，身手再好也没用，他这种人性格太过刚烈，不会甘心屈居人下的，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可惜了。”田文炳摇头道。

“这倒也是，手下嘛，还是要听话的才好。不听话的手下，再厉害也没用。”

二人语气淡淡的谈论着，话里话外都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让许浩隐隐有些不舒服。

这群人，似乎根本没把手下的命当命，更像是在挑选牲畜，这个听话，可以收揽下来，那个不听话，死了也好。

大概在他们眼里，除了自己的命之外，其他人都如同草芥。

“等着吧，你们也蹦跶不了几天了。”许浩心底自语，眼神又晦涩了几分。

那边，阿仁用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攻击，彻底吓破了那群手下的胆，瑟缩着不敢上前。

钱再好，要是没命花的话，也就没有意义了。

“你们两个上！给我挡住他！只要能挡住他，我每个人给一千万！”

褚看山咬着牙吼道，他只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个世界也跟着疯了，明明他马上就要赢了，田文炳早已山穷水尽，却突然搬出陆远甘这座大山，一举翻盘。

翻盘也就罢了，他同样有后手，只要能熬过这段时间，他依旧有机会重掌吉城。

可偏偏这时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一个疯子，拿着把破砍刀非要弄死自己，那群废物手下还挡不住对方，土鸡瓦狗一般被打的七零八落。

“小子，你等着，落在我手里，我要把你的肉一片片切下来，全都拿去喂狗！”褚看山咬牙切齿地喊道。

阿仁没有理会他，眼睛紧盯着面前的两名大汉。

“你们真的要挡我？钱虽好，可要是没命花，就没什么意义了。”

“有没有命花，总得打过才知道。我承认自己不是你的对手，可现在的你，还能留几分力气？”左侧那名大汉应道。

“力气不多，不过杀你们两个足够了。”

“呵，说大话谁不会，我们兄弟两个也不是被吓大的。”

大汉冷笑一声，抽出手里的匕首刺了过来。

阿仁面沉如水，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两个人并非庸手，否则也用不着说那些话。

从晚上潜入褚家别墅开始，他需要将行动计划的每一步都计算清楚，而接连不断的战斗，也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体力。

打到现在，他早已是强弩之末，之所以还没倒下，不过是心中的那口气没有散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和这两个人打，但既然避无可避，那就什么也不要说了，手底下见真章吧！

大汉反握匕首，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攻向阿仁，左手顺势下拍，狠狠打在阿仁右臂上。

都说一寸长一寸强，冷兵器这种东西，向来是越长越占优势，但一旦距离拉近之后，长兵器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此刻阿仁和大汉的距离太过靠近，根本没有多少闪躲的余地，而匕首以捅和刺为主，威胁反而比砍刀更大。

好在阿仁也非等闲之辈，虽然略屈劣势，但他出手极快，防御的密不透风，对方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眼见二人僵持住，一直躲在一旁装死的小弟们也蠢蠢欲动起来，谁都知道，只要杀了阿仁，以后一定飞黄腾达，这种机会一辈子可能都碰不上几次。

不过阿仁刚才的威势还在，那群人尽管心动，一时半会也不敢贸然冲上来。

另一名保镖没有直接加入战团，绕了一个大圈，瞅准机会，从背后森然出手！

阿仁一直分心盯着对方，但对方出手太快太狠，他只来得及避开要害，后背还是被划出一道尺许长的伤口。

这名保镖用的是一把形状有些怪异的细刃，形状有些像三棱军刺，但只有一面开刃，极其锋利。

二人夹击之下，阿仁顿时不敌，勉强支撑片刻，身上便多了数道伤口。

褚看山见状，心脏悄然落地，脸色也重新平静下来。

“哼，敢和我作对，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枪硬！”

阿仁没有眼神阴沉，心中愈发焦躁。

再这么下去的话，他走不到褚看山身前，就要被拖死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墙角晓梅的尸体好像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摔倒在地上。

阿仁愣在原地，往了躲闪，也忘了防御。

“噗呲！”匕首在他腹部刺了个通透，留下一个深深的血洞，他却像无知无觉一般，毫无反应。

“晓梅，晓梅……”阿仁喃喃自语着，眼中的血丝越来越浓郁，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危险。

持短刃的保镖心中大喜，趁阿仁分神之际，一刀刺向他胸口！

“滚开！！！”

阿仁猛然回头，发出野兽一般的爆吼，左腿如弹簧极致压缩般屈起，然后一腿踢了出去！

“砰！”保镖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心口一闷，两眼一黑，整个人便飞了出去，凄惨地摔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都，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