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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不忿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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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再开口,神色全然不似方才:“小皇帝你来都来了,还站在那做什么。”

四王爷闻声看去,眼中的不快未经掩饰,天家难成兄弟,他起身离了膝头向小皇帝问皇上安。

赵氏也笑说太子来了。

小皇帝只好闯入这和睦画面中,好似桌上未收的棋盘上那一颗黑棋,孤立其上,远近都是异类的白。

他拱手跪拜,两掌交叠,一如往常向君父问安,朗声道:“恭请太后圣安,臣请问,圣躬安和否。”

太后没舍得再移视线,看着手中书页淡然回道:“哀家躬安。”

太后须臾又补:“皇帝,还有事吗?”

小皇帝跪在下,迎着几道视线,那视线里有探究,有谋划。

他不由得蜷手紧了紧袖角,倾身欲回太后问。

“陛下…”

“太后”

四王爷回话兀的遭人打断,他转头看向赵青旌,又看了看小皇帝,落进俩人眼里皆若砾砂投江,了无涟痕。

四王爷未顾及太多,展开唇角便继续说,小皇帝见太后未露责意,也只好忍耐息声。

“本王前些日子给太后做了好东西,神神秘秘的,还到大相国寺去祷祝过,说这是要送御前的,就连他,娘她都不让看呢。”

太后对这番说辞颇感受用,当即放下书看向身旁的人笑道:“是吗?如此,那朕倒是要好好看看。”

赵氏笑着看向随行宫人,那宫人会意捧来月白锦包,她便接来将其拆开,还柔声在皇帝面前低诉:“陛下近来夜里总睡得不安稳,妾一个妇人,不能为陛下分忧,只会做些针线,陛下莫不要嫌弃奴婢。”

太后身边一直插着这样的一个人。

小皇帝受着冷落,对她们母子的做派又极不喜,好似就因太后如此模样才夺走了本应属于母亲的宠爱。好似就是如此模样的太后夺走了他本来应该拥有的一切。

他一时觉得进退两难,周遭空气都化作混沌一团,吸入胸中更是如石堵山塞。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了赵氏手上,小皇帝也举目看去,想那绣包里到底藏了什么乾坤。她的动作极柔极缓,就连指尖也在端持着后宫女子的风仪。

千万条丝缕勾织的月色逐渐消褪,露出一小截密匝的红,那指尖再退,便呈出完整的颜色。

小皇帝看清了掌中乾坤,忽而想笑,太后先他笑出声来:“民间用来避毒驱厄的朱索,你有心了”

“妾想着只要潜心祷祝,这佛家总能听到。入夜将这朱索悬户,定能助陛下安稳。”

太后便笑着说赏。又说其父安平伯得力云云,言语之间,把四王爷也夸奖了一番

。金钗不足够,脂粉不足够,当即传意擢升其为贵妃。

赵氏喜极跪拜,四王爷亦在旁应和谢陛下恩典等言。仿若这堂皇之地里唯有小皇帝一人不痛快。

他确实是心中不快,还顾着礼数行礼:“太后不可”

太后瞥了眼这个儿子,难得给他一丝笑,声音却是不辨喜怒:“小皇帝以为,有何不可?”

“朕以为,此事应与众臣工再加计议。”

“怎么,哀家的家事,也是想让你的老师,你的舅舅都来管吗?”

太后震手拍桌,棋盘上那颗黑子当即颤颤,击盘如泣声。

太后起身,四下俱跪。

“母亲……”

“够了!”

“小皇帝这几日就不要再来了,就给哀家待在报本宫,修身养德……还有,悼念你的母亲。”

太后说完单手震袖,抬脚便走,赵氏捏着朱索起身陪侍。

四王爷经过小皇帝身侧顿住脚,两手置在腰间又补:“太后行事轻浮,御前失仪,罚太子师赵青旌一年俸”

小皇帝抬头看向赵青旌,眼里有诸多郁愤和屈委,还未张口便先流作酸涩的泪。

小皇帝知道一切都还不是时候,只能够在次先委屈的露出马脚。

他伸手拽住天子袍角,一声饱含恳求的太后未能挽住太后袍角下的乌穗。

四王爷抬脚踢开他,深锁的眉头下,刻着与小皇帝刚入殿时眼里同般的嫌恶。

小皇帝知道苦肉计到现在就应该结束了。

她们越发的膨胀,越容易让他看到希望。

傅裴抓住的那些证据,远远不够,还需要更多的更多。

等四王爷一行只剩背影,在一旁观戏的小皇帝才悠悠起身,他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笑道:“听说师傅给皇上您求了个符袋,刚才怎么不拿出来。”

这笑好似惋惜,好似劝告,小皇帝与他对视,水和火在眼底交融,融出一目猩红。

“学乖点,别总是惹太后不痛快。对了,这桌上摆着的棋是武德侯前日入宫时和陛下……”

小皇帝附在他身边抿嘴一笑,随后抚平了赵青旌肩膀上的褶皱,留下这屋里一人落魄便踏行离开了。

小皇帝抹清了视线,这时才全然看明这未完的棋局。

黑子孤,白子围,黑棋是处逆境,再远两格却有零星黑子与其遥遥相映。

如再行棋步子,加以筹谋,也未不可一胜。他跪在棋盘前闭目,不去想这方寸之间,谁为黑,谁为白,谁作盘,谁作棋。



宫灯映亮了少年人的眉眼,亦燃亮了他手中金丝银丝勒出来的精巧小袋,稻谷柏枝燃时起香,灰烬簌簌落了一地。那火舌肆意吞舔,就连小皇帝亲笔提就的永安二字也没放过。

瘦折狼钩,赤子祈愿,皆在这皎皎月夜里付之一炬。

“太后年轻时,是什么样子。”

他闻声抬头,向前探。许是因跪久,身摆如风中老树,臂摇若髡黄宫柳。

日光拂照,在他身上已看不到年轻的影子。

他问:“公子适才说什么,老奴没听清。”

赵青旌扯笑说没什么,随之缄口看向桌上御赐的瓷莲酒壶,那方淡青色的天。

小皇帝年龄遐远,记忆里他尚小,回话时或鞠或跪,谨端谦卑。

太后也非太后,不见金龙盘柱,他的母亲,还能走出府的漆门。

她时常沐浴晴好天色,与他讲琉璃瓦外有清湛高云,海川大漠,有比玉台琼楼更壮美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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