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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傅裴上场拜别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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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小小年纪,便能有所思,有所得,是好事,可殿下不该于课上失神,不敬师长。”

小皇帝闻此哑然,自知理亏,忙俯首道己知错。

心下早明恩师教徒之方,是以,缓伸手掌,朝上示于人前。

戒尺触及掌心,发出一声脆响,热辣之感,由掌及心,忍痛再受数尺,额上亦随之冷汗涔涔,待受戒毕,已是面无血色,咬唇隐忍半晌,方拱手施礼。

“谢过老师教诲,学生……学生记住了。”

小皇帝虽心有戚戚焉,可是也没办法。

太后现在稳稳的压住了他,他暂时无法挣扎一二。

告别了老师,小皇帝微微松了一口气。

太后想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也不一定允许太后肆意妄为。

小皇帝在前,身后还尾一众侍从。遥遥看去成了抹不真切的红影。

帽冠玉带都变作单调,映进眼底,无不是天子威仪。

宫路日日经人清扫,每一方石都是淳实明澈,每一方石都承过宫城里的雨雪。立在他侧,不敢过近也不想过远,步步慎然。

两侧青灰院檐挡住了来自墙外的声,也挡住了墙外的风。

小皇帝第一次觉得通往朝堂的路如此寂远,远到以目力不可穷极,远到天际与宫门相接,仿佛天地之间。

路是永远走不完的。

小皇帝想仿他自若走之,端持仪礼,可只有自己知道是仿不周全的。

几柱龙跃,一额金匾

众臣工拜,起,谨然。

老师亦在其中,我小皇帝因站位无法,拘谨着不敢回头。

天子坐其位,臣子居其身。

他无端想起老师的教导,屈一人下,伸万人上,惟圣人能行之。

儿时遗留的疑惑还未得解,当时仍想问他,孔子三岁失孤,即使他是圣人,也会如常人般感到苦寂吗。

若圣人觉得苦寂,当,如何消解。

若圣人为一人下,万人上,心感空荡,又当,如何消解。

许是过了那般年岁,抑或是被诗书充塞了思绪。

小皇帝不敢再如少时唐突以圣人身世发问,不敢再不知事的提及野,合等词。亦不敢变换词句,向老师寻求所谓的答案。

昏定时,晨早那轮血铸的红褪成苍色,与天生清晖一同罩着人间至尊。

人间至尊无需这等事物镀身,他拂了拂袖,辗转翻阅桌上的窗课。

小皇帝只听老师问道:“陛下今日上朝,感觉怎么样。

“很不安,很害怕,怕出差错。”

也很期待。

小皇帝听出来了这是太后对他的试探,但是,这有算得了什么呢?

晴日初升,顾倾歌镜前贴花黄梳妆。

木门乍然推动声响,见得婢子唯诺入闺阁禀报。

闻言而知太后今日为陆文昔册封举宴,盛请四方。

顾倾歌眼波流转泄轻佻之意,轻握金钗的手臂悬停于半空数时,而后随意弃在雕花香木桌上发出不小动静。

雀枝双肩微动面色稍显惧意,院落中清泉潺潺叮咚悦耳。

“少夫人可是不开心了?”

雀枝手巧,打扮得顾倾歌淡紫金丝锦绣长裙着身,头饰并无许多花样,略施粉黛也易见青丝秀容。

骄阳似火照耀两颊只觉燥热。

“我是想看看,陆文昔想做些什么。”

顾倾歌冷笑,傅裴之前的亲密,他可不会忘记。

马车驶至陆文昔家,顾倾歌抬臂于半空来回摆摇示意上前扶持帮助下车的婢子离远,兀自下车整装衣襟。

顾倾歌阔步入园便有女子晃入眼帘。硬生生朝来人漾起笑容,侧眸叫雀屏端玉珍盘前来递送。

陆文昔翩翩而至就要接下却被婉言拒绝,掀开绣花薄绢取下彩羽冠举至胸前。

陆文昔倒机灵得很,即刻屈膝颔首。

顾倾歌顺势将彩羽管别于她头顶,观赏听话的玩物般打量一番,笑意渐深。

“咱们的卿然县主好好装扮一下,可真好看。”

顾倾歌身后不远的雀屏已然荡起轻蔑笑声。

利用余光瞥她一眼作为警告注意分寸,顾倾歌的目光再次回到殷南尘头顶的彩羽冠上停留,瞬时脸色骤变阴冷,笑意全无。

将被册封的那家姑娘面色透出些莫名其妙,还不知为何气氛降低至此,白皙的双颊上透着淡淡的红晕,秀气可人至极。

落在眼中却极为愚笨,甚至连缘由都不知所以,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小姐册封也好意思宴请四方?

倒是谓之大笑话罢。仍持端庄大气郡主之风瞧她天真模样,面容却早已横眉冷对,未开口间便见得早间差人淡淡围观。

陆文昔不请安不作揖只是冷着脸盯紧顾倾歌,厌恶感油然而生,极力抑制愤懑情绪。

册封宴的主角既是陆文昔,顾倾歌扭头只望陆文昔,髻间步摇碰撞出清脆铃响,语气充斥不屑缓而吐语。

“不过,山鸡可千万别以为插上两根彩羽,便当自己是凤凰了。”

陆文昔脸色一白,却只看到顾倾歌逍逍遥遥地离去了。

最是热闹处,京城;最是欢喧时,年关。

年节的最后一天,万物还没等到一声蜇醒的惊雷,就只能再依仗着爆竹焰花作彩头。

车马喧嚣,歌舞升平,百姓把洗尽的一身腊月寒意换做正月的烟火气,应和街市不息的吆喝与笃笃马蹄——而马上人的身份,在此时通常都不再重要,银鞍白马的五陵年少也好,金车玉辇的纨绔膏粱也好,笑声掷在人潮里,也只是一句欢言。

少年人,总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当歌纵马。

二月伊始,迎春都只微微泛绿了一个芽尖,得意的马蹄就已经响在石板上。

只是、只是,奔腾不息的人潮里,带着凉风的衣袖,顾倾歌陡然在想,又要到哪里再寻呢。

期年前、京城里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傅裴强拽着顾倾歌要去赏梅。

他一身大红朝服,暗绣的金纹藏在衣袂角落里,风过时在阳光下露亮闪闪的一丝,映得他因兴奋而勾起的一弯嘴角都在发光。

顾倾歌看梅、再看他,突然就想远远问一句,是不是所有遒劲的枝干上都会开出绯红的花,就像不屈的脊梁最合用绛红的衣袍来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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