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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东施效颦罢了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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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断灯昏吟未稳,凄清。

只有霜华伴月明。应是夜寒凝。

晚间,傅清瑶闻赵青旌不肯进食。仍固执死守于秦玲珑棺椁前,由先前哀嚎恸哭到至今不言不语失神。

谁的话他也不听,谁说话也不与人言。行尸走肉,如死一般。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三九寒暑,玉屑未至,冰临夤夜寒。

傅清瑶转头抬眸视于窗外,隐若北风哀怜,夜幕漆黑一片,寒枝如魅影。

掠纱窗,是风动,案上烛火明灭,心微抽搐刺疼一下,羽睫轻颤。

心虽忧人却不敢前去再探一二。自是因秦玲珑之死他怨恨于她。

可至今又能再作何解,不愿视他心伤失神一面与恶狠冷戾之眸,不去倒罢。可免得他再心伤与厌烦。

平生也算有得怯懦一次,是逃避,是寒凉……

傅清瑶出言遣去顾倾歌再劝他一二,自己则强撑苦痛疲弊之身孤身先去孟婆堂。

单衣而去,忘披暖氅,出舍方觉如冰寒凉。

“咳咳……”

寒风凛肃入骨髓,激得猛咳一阵,喉间腥咸弥漫。

她蹙眉咬牙强忍压抑而下。回首凝望寒山墨影,心忧更甚。夜冷如冰,他亦战时受伤颇重,这般凛寒,且又不自惜,何以滴水未进苦苦支撑熬过三日之久。

她念至此,脚步愈急。恨不得直用灵移至孟婆堂,好尽快做出一碗温热红油抄手与他吃。

不求他平复心伤,只求他再看到他熟悉喜爱之食愿意吃上两口。如此,而已……

她踉踉跄跄,艰难备至,短短路程竟行至三四刻钟方至。

入堂,来不及休息缓和一会儿便先于案前着手认真的做起抄手。

依旧是和面,调料,揉馅儿……

她自是不喜吃食,向来将就,于庖厨一道更是未曾涉猎。想来众多食物,也只抄手尚能入口。

傅清瑶手下动作渐缓,做着做着便有失神,不由得回想,第一次做抄手是何时来着?

眼前水雾腾起,模糊了旧时记忆。想是他擅折她罚了他,他却赌气不肯吃饭之时的。也是由那时起,他的明媚温朗渐渐不在……也未曾想,竟是无奈花折人亦湮。

傅清瑶暗暗垂眸,敛了心思,加快手上的动作继续悉心做了起来。只暗暗幸好如今步骤未忘,仍是得心应手。

现今想来竟全缘于那时认真攻读《食记》,字句悉心,总算黄天不负有心人,包出的抄手从最初的歪七扭八方至今个个浑圆。

也终算不负自己一直好生学着,努力琢磨着。

雾气腾漫,火候不减。抄手已至,尽待入锅。

傅清瑶只全心想着让水快些开着方好下锅煮熟。

然,一心扑在这里,却未觉眼前已有人至。直至他触动碗筷轻响才回神转头视人。

是赵青旌!一时微惊,不敢相信那立在自己跟前之人竟是他!本想着做好后再亲自送去给人的。

眼下却……心下一股无措油然而生,还有如同盗窃遭人抓的羞赧。她便定定立在原地无措,抬眸瞧去,连赵青旌也是如此。

他立在原处,呆若木鸡。先是错谔茫然地扫视了一眼案上的抄手还有剩下的面粉、调料、馅肉。而后,竟是发疯一般的将案上之物尽数扫掷于地。

他怒戾。

他哀恸,他悲愤怒斥

“傅清瑶!你怎么敢?!凭你也配用他用过的东西,做他做过的菜,你配吗!现在他死了,你满意了吗!是不是,非要把你所有的弟子都逼死逼疯,你才甘心!”

静默片刻,他眼含泪光,悲笑一声。再道

“傅清瑶!秦玲珑死了,这世上,再也没人能做出那碗抄手。你再模仿,也像不了他!”

一旁锅内仍煮着水,水早已沸腾,氤氲的水雾把周遭一切都浸淫得很。暗暗垂眸,不愿视人,也不知作何解释。

默默的阖上眸子,掩在长袖下的手攥地死紧,因人之言,心间一片寒凉,周身亦无一丝暖,强自压抑着悲恸,抿唇不语。可她愈退,他便逼迫更甚。

她极力崩着,却又躲闪不及,最后,竟是退无可退。

赵青旌犹是笑着,他的笑容愈发地恣意,狂放。少年俊美的面容上漾起笑来本是明朗温暖,一应如初见通天塔下一般。泛黄旧忆忽惊而起,扰乱思绪纷纷。

昔日余温皆作水中月,镜中花,点点碎散开来。竟只剩今日之阴冷狠戾之容与残忍疯魔之笑……

那肆意之笑如锋利寒刃直入她心,白刀进,红刀出,噗然一声没入胸膛,温热作寒凉,血滴染霜刃。

刀刀剖心,鲜血淋漓,如遭活剐,痛不欲生。此番饶是镇定冷肃如己,也在他那兀鹰般盘绕的癫狂笑声中,微微战栗起来。

赵青旌,你……

别笑了……

恨极之人自是不肯轻易退却,穷凶极恶似血色曼珠沙华林中游荡恶鬼般慢慢咧开一口森森白牙,如毒蝎之螯。

“呵!你做的东西,不用尝,我都知道,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傅清瑶眉心微蹙,却仍是偏着头抿唇不语,也未再睁眸。

似乎这样,就能躲过那一把唇舌利剑。寻到她最为熟悉的淡若盔甲。似乎只有这样,才算没有那么难堪。

“读书不多,所幸前些日子刚听顾倾歌说过,觉得用在你的抄手上,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是什么?

枉费心机?

白费力气?

心绪纷扰间仍是下意识不由自主的在识海里混乱地找寻,忙着找寻一件合身的甲胄。

她找到最难听的词将自己先拾掇起来,以免措不及防而被欺辱地过于狼狈。

何词?

一文不值?

对!

一文不值!

她心下笃信已找不到比这更令人心寒的字词。遂咬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接受这最后的判决。

他立在原处,轻屑讥笑着,尚未开口。唇齿之间仍浸淫着那个词。待玩味够,终启唇冷然道

“东施效颦。”

这四字轻飘飘的落下,而她心中却好似有什么重千金的东西裂碎了。

“铮!”

犹如染指尖血的紧崩琴弦断碎。

说不出的心绪,怒焰兼寒凉烹煮着悲恸,喉咙里尽是苦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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