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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亏本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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箐箐又无端忆起早些年,与她共度仲秋时,她似无意般怨凡星阁清冷不似尘世,又同她讲那住在蟾月里揣着捣药兔儿的嫦娥。

讲她吞灵药、窃死生,讲她窥不破尘寰却偏要高攀琼楼玉宇、讲她高居神阙凌霄,清晖八百里也难掩却洒落的串串珠泪。

末了还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嫦娥应悔偷灵药啊。”

彼时她不解先生的意,只觉得她颇为悲切又颇为颓靡,故此觉得稀奇:这么一位长袖匿刃的姨姨,这么睨生死的人儿,竟也会生出落拓来么?

由是开口去问,她只摇头笑道:“大小姐,你还年幼,过几年你便懂了。”

这年年又年年,她倒真真是最懂她的心思,此时竟叫她一语成谶。

神箐箐思勉强回转些许,也不知如今南辰王的神色,究竟是何种模样呢?

是消怠至极的怨,还是茫然的一片晦赦呢。

只好无言。

南辰王一个眼波扫去,先是瞧清了瞥箐箐那一眼里深锁的忧心。

再然后,便是红杏静躺在橘红的海里。

“箐箐,让我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就到了。”

箐箐差点忘记了,他们马上就到了。

每一分都痛至骨髓到现在心仍有余震,扰得自己惴惴不安。

箐箐扭头凝望窗外一成不变的圆月于朦胧之中散发柔和光芒。

听着鸟雀扑棱掠过的声响安抚心神,这熟悉场景似乎都和从前清寂模样没有区别,可好像突然又有什么变数现身于在这重复中蹉跎岁月。

那是一种强烈预感,就像有情人命定的相遇与重逢,可这些与她有何干系?

为何每回想在梦境被硬生生插入脑海中的另一份记忆,还有那凝望千年,心脏便如同刀割般疼痛难忍,不知不觉便湿润眼眶。

箐箐就好像从那虚妄中找到了弥补内心空缺的碎片——是段从遥远过往穿越至未来千年所得执念。

她的手曾抚过她深邃眼瞳,她们唇齿相依温柔缱绻仍留有余温。她似乎也低头在她耳畔轻唤过除“神女”以外。

原本该有的名字,会惹得少女娇羞红了脸颊。

泪流不止难忍声声哽咽,月兔都看出了自己痛不欲生,轻轻拭去眼角泪珠,可她却连于此哭泣的意义都不明所以——

她只能乖巧的点头,而南辰王在驾驶着马车。

他的阴谋、野心、罪孽、恨意,皆随着火舌一卷,化成一捧灰散如乘风落蓬,再也寻不见了。

但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夜,那些沉甸甸的恩怨、阴谋与烂账,又怎能轻易饶过他?

南辰王在想,就裹进了一窑白瓷里,这么轻飘飘地碎了满地,琐屑落定沾他满身。他唯恐它日久天长揉进血肉,化入他满身肌理,到了该剥落剜下的时日不是玩笑,要葬送半条命的。

他仰头瞧那正抛洒万点阳光明媚的苍穹,眼皮上挂了什么呢,是一整块的石磨盘还是个千斤坠?

南辰王怔住,继而险些被骤然涌上来的倦意压垮。要睡吗、快睡吧…说不定这就是场梦呢。

等梦醒了,一切归回原地,晨钟暮鼓万事休。

南辰王自然应当恨的,应当情真意切地、咬牙切齿地、肝肠寸断地恨。

南辰王垂眸黯然,蜷指紧攥衣角指节泛白。

皆该讨一个明了。

有时。

南辰王会困惑,这片不苟言笑的枯槁死地,究竟是哪一处,滋养了箐箐风风火火的个性?

南辰王有时端看箐箐在沙峰上狂奔的模样,红色的长尾麻花辫被他押得极低,就那么放逐在被落日晕至昏黄的风里,整个人像是团火,炽烈、张扬,毫不突兀地就融入终末的余晖。

一片苍茫荒芜当中,箐箐的眼睛里蕴藏、凝练的,乃斯天地间唯一的璀璨生机。

彼时,南辰王便记起达在他幼时放掉那头随他征战多年的头狼时的情境——那身经百战的硕兽至临别时。

倒比他英雄伟岸的父亲还要淡然,它依然温驯地垂首,任由达含着泪水依依不舍地取下它的银辔、鞍鞯,

在一行随行人员的注目之下,用长满了苍白鬃毛的头颅蹭了蹭达的掌心,就逐出金庭城门绝烟而去。

南辰王想那是它第一次不出于哨令的奔跑,因为实在太快,风在它的蹄爪下都显得浓稠。

而达的眼中泪光闪烁,终究惜别地扬声,最后唤了一次他的老臣与战友,那狼甫行到地平线处,亦最后一回头,长河落日间,它昂天长鸣。

时至当下,他已经无法再拥有身为王嗣应得的真正战狼,但人与狼的缘分却或许不会就此断绝。

南辰王望着夕阳里停住的的箐箐,他轻轻地叹了一声。

晚风正徐然耙着他尖锐油滑的毛发,残阳如血,或者更胜昔年。他亦对着云层长啸一声,石破天惊。

心底的余音浮出水面,与耳畔的回响两两重合,乍然风止,好似命中注定。

名为慰藉的流水洇入沙筑的心脏,他笑着饮干一杯落了风滚草絮的酒水。

默默地向沙下的达叙说,带着些许薄乎不可闻的少年意气,告诉他,长生天啊,愿他的狼永远奔腾。

——永远不会回头。

顾倾歌曾向傅裴提起过海妖的故事,说:“常言道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鱼水之乡,据神秘之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却对些该有的奇闻异事从未求证这也是人生一桩难以弥补的憾事。

他们会在闲暇之时谈论神明,不是因为被封建迷信的说法弄昏了头。

可种种迹象表面那些说自己亲眼见过鬼怪的人可比遇到神灵的数量多的多,为什么就不能对此揣着些好奇心呢?

她说:“这不是提到了吗?”

顾倾歌既想到了方面之事必定是听得了什么风言风语。

该说她聪明毕竟一直就是这样的,可对方不开心她用从小看到大的前提对她做出任何评价,好像从辈分上差了似的。

傅裴摇摇头说:“这句话不无道理。”

因为此时此刻傅裴的鞋子已经真的湿透了。随后埋怨不该穿着布靴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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