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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 万一的一万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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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的袭击突如其来。

晟和明延,前几日稍作走动便汗如雨下,而今遇此雨不出半晌便被浇去了炎热。夏季的云雨多变正如此。

落雨将至,稍作崭露的阳光躲于云后,唯剩柔和的光束洒满整条街道,细雨激起地面洋洋尘埃,泛起一片朦胧,衣袍边被雨渍打湿了,天幕被灰云晕染得有些阴沉。

惊雷阵起,暴雨将至,这番天象似乎预示着危险的踏临。

明延/思绪尚在逡巡,身后似乎有声破开雨幕落入耳畔,突兀得令人警觉。

他掌中的剑攥紧了,扭身提步寻声而行,蓄力后高高腾跃速速追上残迹,黑色衣袂在视线里浮掠而过……

是什么人?

究竟为何跟踪自己?

明延心下略略思索一二,脱鞘之刃割裂气幕,风声也显锐利,手握剑柄迂回翻腕而击,自臂前内旋绕而外,折腰一拦前路。

明延未等来人反应,提臂倏定将刃切横,刃来势汹汹,斩碎雨珠直指那人喉间,蹙起眉头目光紧摄来人并无分毫懈怠。

“何人派你来此?”

他未言。

明延自当不留情面地蓄力屈肘推掌刺之,剑尖再逼近三分。

予人颈间留抹淡淡殷色。

霎时间雷声大作,似是昭告他处境之危,生死仅有一线之隔。

明延目光冷冷地投过去,熨帖搁置于人脖颈之剑传来小幅度的战栗,心下明了,恐怕他早已吓破了胆。

这点胆量,也敢于他一战?

鼠辈罢了。

明延思量片刻,握剑之手稍有松弛,借雨水加惯力甩去刃间血渍,不动声色地睨他一眼。

“滚。”

那人双眸透得通红又阴狠,袖间短刃倏然乍现,偏偏仍要拼剑接刃。

“你若是要执迷不悟的话,就没有人能够保你了。”

明延蜷指紧攥剑柄手腕发力推开对方所持的兵器。收势垂臂于侧,稍退半步站稳了身形,短息伴热气自鼻腔嗤出化作冷哼。

晟在一旁学习着这一种技巧,视线直迎上明延的目光,试图从中扑捉到当年的那种意气风发,古道热肠,却终如所愿

明延眼中依旧澄清,而有了昔日的灵动,似心中热血早已无沸腾的动力,如此平静,一句职责所在恕难徇私,更让本还存有的幻想彻底破灭。

什么仗剑天涯,锄强扶弱的约定,都会在悄无声息之中鲜活绽放。

果然,被禁于笼中的雄鹰,总归会有那么一天重新的起航。

“既是如此,也没必要多费口舌,只是未想当年一别,再见是这副场景,还请这位大人赐教。”

那人利刃再出,作势与人对峙到底,多年未见虽不知人的根底,也无甚把握,更何况以一敌众,可此战想是无可避免。

是可笑的执着。

欺身向前于他颈间取一抹光,尔后剑与剑碰撞戛然而止,天地归为寂静。

鲜血泊泊参杂着雨水自其脚下涌流,独帜身躯颓然倒在雨里,仅需片刻便会被冲刷干净,血水将年久干涸龟裂的土地浇灌平白增添出妖艳红,换来的是将枯竭的路以鲜血、以生命重新铸就新色。

他没走,他不惜命,他是找死。

人倒地前的那句话似是不真切了,余音倒是反反复复萦绕在耳边,而在那蒙着阴翳的死白双眼中,独剩一道涣散的光所示惊愕。

“此事蹊跷。”

剑已归鞘。

明延垂眸瞧见衣袍沾染的血痕,被雨水氤氲成一片猩红,潮湿碎发紧贴额角,雨水顺着侧颊轻轻滑落。

晟对视沉迷片刻,也不知是否错觉,有一瞬扑捉到对方眸子那丝波动。

恰如当年,见人收队离去,却是呆滞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

大抵,他还是存着那颗江湖人的心。

他道。

“剑客不是因为手中有剑才为剑客,是因心中有剑。”

“晟,你就是你自己心中的那把剑。”

明延说话是山中正巧起风,他没束紧的青丝散下来,又被风吹起,似一片薄纱笼了过去,却遮不住他眼底的碎光。

亮得晟不敢移开视线。

明延的眼向来都这么亮。不论是力挑杀手,还是举目无依无靠身后是千疮百孔的军营。

他总是这样,立在那里,天塌了也敢凭少年意气说句。

“怕什么,我在。”

可晟不敢。

“我本生就蚍蜉,不提蜉蝣撼树,连生死也不过一瞬,更不敢自比山石湖海做什么自不量力的盟誓。”

晟抬起手,只觉指尖发乌,摸去是冰似的寒。行将就木的时候,看什么都是颓唐的。

“不,可你,晟,你不一样。朝夕更迭的时候你便是那承上启下的,就是你,就是你的名字,晟。”

你生就凌厉,注定是风雨交加也不改你一剑破雾霭定河山的宿命。

明延不一样,他知道她的命运始终在暗处缠绕着他。

注定阻挠重重,注定是有千万般理由千万个人要他的命。

本想着亘古也好,蚍蜉也罢。

本就是一副奇毒浸染的朽骨,抛进历史古井也听不到半点回音,有何可争,又有何可计较的呢?

“你想要什么,我就去帮你争,能多看一眼,就看一眼。能耽误你这么多年,已是再无多求了。”

晟似乎是看出了明延的犹豫。

可未曾想,蚍蜉有一日也能入河溅涟漪。

可他未曾想,明延有一日会说便是你心中的剑。

“那,只要你想我是撑着你的那把不折不朽的剑……我便答应你,我还在一天,就做你一天的剑,绝不为什么所摧折,绝不生退意。”

晟伸手去拨那缕不大听话的发,将它挽至他耳后,又趁人在剖白心迹无暇顾及他这煞风景的动作的空当。

晟似乎是想要活跃气氛,笑道:“是有了今日就没明日了吗?怎明延开始说这般想要装作自己很了不起的话了呀。”

晟又在明延炯炯目光里败下阵来,把自己百转千回的心思截下一节呈递至人目下:“能做师傅的弟子,是晟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明延摇了摇头。

“我不希望你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只希望你能够记住。我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

晟,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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