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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除夕十二时辰 (上)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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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上领白狐裘,美人顾盼娇笑柔

正是除夕。

这小巷子四个角里绕着爆竹的烟尘味,被炸零碎的红纸皮铺了满街,缀着皑皑白雪。

赵青旌瞧着,临了街的酒肆里正热闹,屋里的热气撑开厚重的帘子往外头钻,屋外头的案位也不少人。也是些不嫌冷的,看着雪压青松对斟几许。

他搁阶沿磕了磕鞋底的雪,挑了帘子进去,屋里热有些燥,人都闷得红光满面跟水煮虾似的。

于是估好了酒便出来了,外头空气都是带着冰碴儿,赵青旌面颊上的热度立刻散了不少。

他坐了长凳拢了拢肩上狐裘,雪片铜钱般大小纷纷攘攘寄了满头。

不多时,小二端了酒碟来搁在案头,一碟子花生跟青梅酒。

那白瓷的瓶身浸在一碗温水里,颗颗莹露攀在瓷面轻颤身子,又扑簌簌坠回碗中。

他斟了酒刚凑到唇畔,梅子香勾的馋虫蠢蠢欲动。

忽而旁伸出个小手一把握住赵青旌手腕,指尖软皙,似是那杨春柳梢儿。

赵青旌愣往旁瞧,只见个模样俊俏的少女,卷发间藏了漂亮的红宝石耳坠,一双眸似是林鹿般闪着山溪的波光,虽顶着对角不过倒是个美人胚子。那人蹲在他脚旁,这寒冬腊月里却是衣衫单薄。

“大侠,给小平些吃食可行?”

他反握了人手拢住冰凉的指尖,将那碟子花生端来剥了两粒。

小平?

莫非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某这也没什么吃食,美人不嫌弃来旁坐罢。”

他起身让人往里坐些,解了狐裘抖抖上面雪绒披在人身上。

他挨着坐下又捻花生剥几粒搁在盘中。

那人抓了花生塞嘴里,林鹿似的眸子湿漉漉的瞧着他,含糊不清的开口。

“大侠是江湖剑客吗?会不会什么御剑飞行,飞叶杀人!”

他顿觉头疼,抬手吆喝小二来要了碗汤面。

“会的。”

“会死人吗?”

“会的。”

“会不会被人追杀?”

“会的。”

“那会不会遇见神仙?”

“会的。”

“会…唔?”

他捂住人嘴,从跑堂的手里接了面碗搁到人面前。

“喏,吃饭。”

赵青旌见人闭了嘴专心致志低头于面碗里奋斗,呷口酒水松了口气。只听得秃噜噜几声一碗面见了底,那人打个长嗝满足的眯了眼。

“大侠你看。”

小平娇笑着挽了他臂弯,双手合拢搓了搓,跟变戏法儿似的从手里攥出朵花儿来,又抬手将花插到他鬓间。

“小平我是春的精灵,触手生春,生生不息。”

他欣然拢了拢人额角碎发,三千发丝柔若河水流淌于指缝间。

这属于玄微森林的鹿灵,化作粉色的河,蓝色的枝桠,坠了人间。

“所以大侠要不要带上我?”

山雨欲来风满楼。

寒风凛冽吹得烛火忽明忽灭。

飞鸽传书,是傅裴写的。

案上书信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来的,随意拿起一封便是满纸罪行。

“四王爷。”

手指夹住纸张送向火舌,炙热逼近才松了手指,看那一团火焰在空中肆意燃烧,转瞬即逝,只余一地灰烬。

城内一片喜庆,沉浸在欢乐氛围中。街市热闹,叫卖声不绝。

“这几天那些个世家子弟也回京了,怕是又要惹出点趣事来。明日下帖子下去给城里有名有爵的:年关将近,本王邀众位来别苑一聚,届时狩猎场也打开,自行游玩。”

朝堂上四王爷安坐,一切如常。除了那些弹劾变成了折子呈了上去,群臣激愤,那当事人倒是面色不改立首位端直站立。

又过一日,一日无事。

次日,亦是晴日。

别苑一片热闹,宾客络绎不绝,最近风头正盛的几位小将军也在猎场策马引弓,而那位权势不小的段王爷以身体有恙推了帖子。

同推辞一起来的还有皇命,辞去宾客待命大殿,赵青旌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重新推开厚重大门,在宫门登上轿辇,后面跟着一支监察卫。

“去段王府。”

这位大人似乎早就等在这里,如同昨日朝堂上一样平静,由着一群人押着他送往监察司,锁上铁链,背靠木架。端的还是那一个温润如玉的好皮囊,倒是不太忍心下手动些什么。

“段王不问问青旌为何如此?”

赵青旌噙了几分笑意,四下人去了不少,只留两人在身侧,一人候在刑具边。

“非受皇命,爷不会来。”

他这般回答,也的确如此。段安势力不弱,若非那位傅裴要求,这趟浑水不该由自己亲自淌,受尽皇恩的人,只有四王爷自己动手才是自己想看到的。

“群臣进谏,本王也是为生民查上一个公道。段王若是认了本王手里的这些罪书,也能少受些苦楚。”

“不过这结党营私,私通税款。哪一个都不好认呐。”

赵青旌端起手边一盏热茶,掀盖抿了一口,热意缓解牢中阴冷之气。袍外一件厚厚披风,毛领子护着脖颈都挡不住呼啸的冷风。刑架上

那人衣衫单薄嘴唇紧抿怎么也不肯再多说几句话来。垂眸片刻挥挥手让那候着的人动手,刑鞭呼啸烙铁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着实难闻。

侍候的人再添热茶,窗外日头暗下,有雪飘落,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了起来,盖去室内肉疼的声响。

赵青旌抬手止住,用刑人退后擦擦汗,刑架上的人奄奄一息,浑身鲜血没一块儿好肉。

他嘴唇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皱眉拢衣袍侧耳过去,说的却是那一句:“你又怎知,他不是那昔日为名请命的少年人?”

用刑的男人还在等候,却没等到再动刑的命令。

“将王爷扶进牢里,差大夫治伤,女帝要活的。”

牢内不适久留,刚踏出门便看得天灯飘了满城,好不壮观。

“铺路的人,最终也是满身泥污。”

“倾歌呢,除夕夜,她应当很想去玩的。”

傅裴前段日子在军营无意间同人聊起除夕,这才发觉各家各户的过法各有不同,想来一直便是只身一人,大多都只是看着别人如何才有个对这种日子模糊的概念,如今身旁多了一人反倒也开始在乎这些过程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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