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医院无论从技术上还是经验上，都比云城医院强上许多，加上有顾家的名头在这里，众人更是上心。

一到地方先安排了相关的检查，跟着便让甘子星住院了。

虽然脑子里的肿瘤还很小，但患者本身年纪也很小，治疗和用药都需要慎重斟酌，以不伤害他的身体发育为前提最好。

其间甘子星多次表示自己不想治疗，依旧十分肯定这个瘤子不会长很快。

“顾老师，不，舅舅，我真的不想治，”他乞求地看着顾景云，“这个学期我都要按时去检查，肿瘤一直没有长大，所以它真的不会段时间内恶化，与其冒开颅的风险，不如先观察着，说不定还能活得更久呢。”

顾景云只当他是害怕手术风险，便一直劝他：“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问过老专家了，你的这个肿瘤位置长得比较好，加上也还很小，没有压迫到血管和神经，所以开颅手术的风险会进一步降低……”

顿了顿又道：“它毕竟是脑子里一个风险，现在不长不代表一直不长，一旦长大就有压迫神经导致其他问题的风险，如果破裂了还会引起更大的危险，还是听专家们的话，早点处理早安心。”

一旁纪玉兰却总有种违和感。

等顾景云去帮甘子星办各种手续的时候，她忽然问：“你好像很肯定自己还有一段时间？”

病床上的孩子动作一顿，继而平静地道：“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既然连续几个月的检查它都没长大，很可能就不会很快长大，现在也没影响我什么，不如就这么先监控着，一旦有问题再考虑冒手术的风险也不迟。”

纪玉兰轻笑了一下，因为太突兀所以引来了甘子星疑惑的视线。

“你知道吗？许多人在心虚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变得话多。”

小孩儿不傻，立刻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于是脸色变了。

在他开口前纪玉兰抢先说话：“不要辩解，一辩解就跟你平时的作风差距更大了。”

甘子星：……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于是小孩儿干脆偏过头不理人了。

纪玉兰坐在床边，并不在意他的冷淡，而是继续道：“其实仔细想想，你还是有挺多奇怪的地方。”

甘子星执着地看着窗户外头，但还是被她发现小耳朵竖起来了。

于是她淡淡道：“四个孩子里你最聪明，聪明人往往更难笼络，这个我理解，但我自问这几年对你们很不错，也算是针对你们的性格不同因材施教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另外三个孩子如今对我也是十分信任喜欢，唯有你……一副心肠好像捂不热一样……”

回应她的是一个沉默的后脑勺。

纪玉兰无所谓，继续开口：“如果你天生冷心冷性就算了，可也不是这样，你对景云就有种超乎寻常的依赖感，但实际上这也跟你平时的表现违和……从你对其他人的态度来看，你不应该是那种随随便便托付信任的人……”

“当然啦，”她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好像在自言自语，“景云是很好的人，你会信任他好像不奇怪，奇怪的是，太快了。”

“顾家与你父母毕竟有渊源在，子阳或许还不是很能理解这里面的恩怨情仇，你不一样，你是很清楚这一切的，这就有一个矛盾了……”

她一摊手：“你对景云没有抗拒的过程，直接就接受了这个舅舅，可是聪明人向来都多疑，你就不怀疑一下这个舅舅当年为什么对你们不闻不问？不疑惑为何现在才来找你们？甚至再深入一点，你就不怀疑他也曾逼迫过你妈妈？”

甘子星飞快扭过头来：“舅舅不是那样的人！”

“他当然不是那样的人。”纪玉兰十分自然地表扬男朋友，然后倏地凑近，“问题是，你怎么知道呢？”

落在甘子星眼里，也不知是不是光线带来的角度问题，他觉得眼前之人的眼眸特别深沉，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底牌。

这个念头让小孩儿一惊，下意识便挪开了视线。

纪玉兰笑笑：“你有秘密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个世界上谁没有几个小秘密呢，所以我也不会追问你不想说的事情，不过我要告诉你，不管怎么样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哪怕只有微弱的机会也要搏一搏……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

退后一点减少压迫感，她笑了笑：“要知道一个人不管觉得自己如何算无遗策，但意外总是会层出不穷的，所以任何事情都还是要自己盯着比较好。”

甘子星眸子微缩，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任他自己思考，纪玉兰哼起歌来。

却听小孩儿轻声问：“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你觉得也能更改吗？”

倒也没料到一个孩子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偏了偏头道：“我不知道命运是不是注定不可变，但至少我现在跟以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掰着手指头算给他看：“我有那样的一对奇葩父母，刚满十八岁就嫁给了一个很糟糕的男人，曾经懦弱到只敢在孩子们身上发泄不满，家徒四壁身无分文，可现在呢？”

她笑容灿烂：“我身价过亿，有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孩子们与我的关系也很不错，未来是看得到的幸福成功，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注定的，那老天爷对我还挺好。”

甘子星呆呆看着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对“男朋友”这个说法暴跳如雷，看来确实是在认真思考了。

又过了一会顾景云回来了，病房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丝毫不知刚刚的暗潮汹涌，只笑着道：“之后会有专家会诊，一旦治疗方案确定以后会最快速度进行手术，顺利的话过年的时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摸了摸子星的头，他语气怜惜：“子星放心，舅舅一定会治好你，这次请的是国内最好的脑科专家，他们的水平放到国际上也绝不差， 你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甘子星仰头看着他，好一会才轻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