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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心绪难宁

黑淤泥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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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爱犬大黑和往常一样,就像吃了“摆尾丸”一样,不停地摇摆着它那条小扫帚一样的大尾巴,热烈欢迎主人的到来。

以前,陈封会和大黑逗乐一会儿,但今天只是拍拍它的头,拿点东西给它吃,然后就进了屋里。

陈封非常喜欢狗,他喜欢并且敬佩狗的勇敢与忠诚,尤其是最喜爱狗不嫌家贫这一优点。这条狗是他花好几百块钱从县城宠物市场买来的,比他当时一个月的工资少点有限。他原来喂过几条草狗,都被可恶的偷狗人毒死偷走了,后来他索性买了一条狼狗,因为他知道狼狗容易驯化。

这条狗颇通人性,相处久了,就善解主人之意,尤为难能可贵的是,它还能执行陈封的一些简单指令。

今天,可能是陈封的反常举动让大黑感到主人有心事,也或许是它根本不饿,居然没去吃陈封给它的东西,也跟着主人进了屋。陈封躺在床上,大黑就蹲在床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主人。

陈封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让白天的事情一幕幕地流淌在眼前,最后,定格在了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那个姑娘身上,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长发,还有她那白皙的皮肤,合在一起是多么地熟悉啊。

陈封几乎有点儿怀疑自己的感觉,他用手使劲地拍了拍又晃了晃自己的头,甚至还在自己大腿上用力地掐了一下,想努力证实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然而一切都徒劳无功,耳畔清晰地响着床头书桌上小闹钟的“嘀嗒”声。这“嘀嗒”声的频率接近他的心跳,让他心慌意乱。于是他起身把闹钟的电池取下来,闹钟便“哑巴”了。

大黑蹲在床前,不停地摇动着大尾巴,似乎要表达自己一天未见主人的相思之情。

陈封这时才发现大黑蹲在床前,就说了声“出去”,大黑便乖乖地摇着尾巴出去了。

陈封又躺下来,这才感觉安静了许多。虽然外面不时地传来鸡鸣狗叫,或是人声车笛,但他相信只要是没有了闹钟秒针的共振,他就可以平静下来。

他以往都是这么做的。世界的喧嚣打不破心的宁静,陶渊明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陈封是深有体会的,他在练字时也常常不自觉地写到这句诗。

可是,今天即使停了闹钟,陈封也心绪难宁,眼前的白色连衣裙、披肩长发和那双波光荡漾摄人心魄的眼睛,总也挥之不去。他伸手摸到了床头书桌上的一个相框,看见相框里空空的,才想起那张照片已经被自己收起来了。

于是他又起来,从书架上找到了那本曹雪芹的《红楼梦》,回到床上坐着。他轻轻地一翻书,书便自然地在夹有一张相片的那页打开了。他细细地看起了相片。

这是一张珍藏了好久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孩子,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一头乌黑的披肩发,白皙的瓜子脸,浓密的双眉之下,亮闪闪的两只大眼睛,透着活泼的气息,里面似乎有万千话语,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让人心动不已。

照片中的女孩就是陈封曾经的女友杨欣。

陈封努力把大脑中的身影与照片中的人重叠在一起,他想发现不同。

的确有不同,可是若不细心,还真看不出来。

陈封不禁惊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又一想,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听说蒋介石的替身就有好几个,斯大林等各国元首政要也都有替身,而能做替身肯定得长得像才行。

他想起还在书上看到过,说是英国有一个裁缝,和国王爱德华七世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也留着一样的胡子,后来国王逼裁缝把胡子剃掉了,才算了事。

其实,这也的确不算什么太稀奇的事,这种现象在他的村子里不就有吗?村里的老徐是个光棍,五十多岁,收养了个孤儿,面貌长得竟然跟他像极了,人们都说亲儿子也长不了那么像。

只不过以上这些人的名字都是不同的,而陈封见到的这两个人,名字却是一样的,唯有姓氏不同而已,一个姓杨,一个姓柳。

而此时,陈封还不知道欣欣姓柳。

看了一会儿,陈封又把相片夹进书中,把书放回书架上,起身去了西屋。

西屋是他的工作室,他在这里画画、写字,还有就是新近正式开始的写作。

陈封以前只是偶尔写一些有感而发的东西,投了稿,居然被编辑采用了,这让他有了信心,也更加有了兴趣,于是便想写长一点的东西。他认真地想了想,决定先把自己曾经的恋情写下来,一以祭奠逝者,二以铭记那段感情。

陈封对过去的那段感情总是难以割舍,时至今日,仍念念不忘。

陈封打开了电脑。

电脑正在启动,陈封往椅背一靠,仰视着电脑后面的墙。

后墙上挂着一幅水彩画,画上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他曾经的女朋友杨欣。

那画上杨欣似乎也正注视着陈封,微张的嘴唇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陈封深情地望着画上的人,轻轻念道:

“我今天遇见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而且也叫‘欣欣’,你说奇怪不奇怪?

“还有,这个欣欣就是我平时和你常说的那个电台主持人。

“以前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和你一样,没想到样子居然也是出奇地像,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画上杨欣似乎在听,又似乎在笑,但却没有声音。

是的,陈封经常听本地电台的那个午间点歌节目,一半原因是为了休息,一半原因也是爱屋及乌之故。对于叫“欣欣”的女孩,他都有一种天然的好感,而这个主持人欣欣的声音又非常地好听,他听久了,心里就渐渐熟悉了,竟然生出一种好感来。

说得确切些,是一种亲切感。

陈封点了一支烟,使劲吸了一口,让大脑沉静下来,但目光依然久久地注视着画中的那双眼睛,那又让他心动、让他着迷、让他永世难忘的眼睛。

陈封在画杨欣的眼睛时,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因为他想让杨欣活起来,继续陪伴着自己。而能否让画上杨欣活起来,全在于能否画好她的眼睛。

晋代著名画家顾恺之与人论画谈到“眼睛”时说:“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阿堵”是“这个”的意思,即指眼睛。的确如此,宋代大文豪苏轼也说:“传神之难在目。”

陈封多次因为对画出来的眼睛不满意而重画,可谓数易其稿,直到画出这一张满意了才罢。这双眼睛就像两口小井一样,水汪汪的,清亮亮的,又黑幽幽的,摄人心魄,让他感觉杨欣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陈封曾多次套用一句歌词对杨欣说:

“你的眼睛偷走了我的心!”

杨欣也开玩笑地说:

“那还给你,给,你拿回去吧!”

她说时,故意对着他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他也故意说:“好吧,我拿走,你睁大眼睛,注意啊,我拿了。”

说着,他把手慢慢伸向她的眼睛。

她禁不住眨眼了,于是他说:“怎么样?是你不让我拿的吧!”

“狡猾!”

她嗔笑,但她喜爱他的小聪明。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深情地说:“不是不让你拿,而是它早化掉了,知道吗?它化在我的心里了。”

“早化掉了,早化掉了。”

陈封望着画上杨欣的眼睛,不由得轻轻重复着这句让他当时感动得心都要融化了的话。

良久,陈封又喃喃念起了自己改编元稹的诗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不缘修道皆缘君,皆缘君啊。”

手指上传递来一阵烧灼之痛,陈封才发现夹着的烟已自燃尽。他把烟头放进烟灰缸里掐灭了,把手放到了鼠标上,开始写作。

然而,今天的思维实在是无法集中,不是想不出话来,就是老打错字,老是卡壳。写不到半个时辰,陈封就觉得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似的,空空如也。

于是他索性不写了,身子向后一仰,又看起了画上的杨欣来,让那一幕幕或快乐或痛苦的往事,放电影一样回旋在眼前。

也不知想了多长时间,他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就来到了堂屋。他想先解决肚子问题,然后再写。

一个人的生活是简单的,陈封从不愿在吃饭问题上做文章,他觉得那太浪费时间了。而且,一个人吃饭也确实很无聊,所以他通常都是怎么简便怎么来。再者,他也根本不会什么花样,因为他赖得在这上面动脑筋。

吃饭时,他当然不会忘记还有大黑。有时,与大黑共进晚餐,也能让他稍稍感到一点会餐的乐趣。在这间屋里,也只有大黑能与他一起吃饭。

吃完了饭,陈封便又坐到了电脑前,照例先看了一会儿画,然后再写。遗憾的是,他的心依然不能回到从前的平静,他的脑子依然无法凝神思索语句,有时混乱不堪,有时空空如也。

他只得长叹一声,往后一仰,任由思绪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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