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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节 陈封回家

黑淤泥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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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封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赵叔跟着来的,他把陈封安顿好,叮嘱他注意休养,按时用药,然后就拿着钱走了。

赵叔的工钱是按天结算的,但最后这一天赵叔没算,说是权当自己的一点心意。陈封坚持要给,但毕竟他身上有伤,怎能拗过赵叔呢?赵叔扔下钱就走了。陈封只能感激地望着赵叔的背影而无奈地叹息。

大黑子见到主人,自然是异常兴奋,但它对赵叔的态度却不友好,只是由于赵叔是和主人一起进来的,所以它不能不给面子。不过,出于职业习惯和岗位职责,它依然对赵叔发出了几声警告,并保持足够的警惕,直到赵叔走了,它才尽情表达自己对主人的思念之情。

大黑把两条前腿向上跳起,成人立之态,并张开嘴巴,伸出了舌头。它显然是想亲亲自己的主人,可几次都被陈封拍着头按下去了。于是它就不停地摇动着自己的大尾巴,围着陈封绕圈子,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叫着。这种语言除了它的同类之外,能懂的只有陈封了。陈封知道它一定是在说:“啊,这么多天不见,真是太想念你了,主人啊,你这些天都去了哪里呀?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呢?”

陈封坐在沙发上,双手抚摸着大黑的头,看着它那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心中涌起一阵感动。那一双似乎要流泪的水汪汪的眼睛里,有着自己的影子。

它在挂念着自己呀,陈封想,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像它这样亲近自己、想念自己呢?父母不在了,杨欣走了,刘玲也有了自己的家。世界之大,世人之多,自己孤独的心却找不到停泊的港湾。

陈封想着想着,不禁鼻子发酸,他感到有眼泪充满了眼眶,就打断了思绪,放开了大黑,让它到一边去了。

陈封恢复得的确很快,现在他能自己自由地走动,只要动作轻缓,幅度不大,伤口就感觉不到疼痛。正是基于这一点,王医生才最终同意给他出院的。陈封说要出院的那一天,王医生还有些不放心,而到了出院那一天,他看到陈封的状态时就放心了,但依然千叮咛万嘱咐,让陈封心里十分感动。

陈封慢慢走到院子里的矮花墙边,坐在了花墙上,看着这个多日不见的小院,竟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院子里风光正好,虽然并没有栽种什么花草,但一畦的小青菜已经老了,竟开出了一片黄花,阳光之下,灿烂夺目。喜人的是,黄花香气扑鼻,竟然惹来了许多蜜蜂,飞来飞去,闲心观赏,也颇为有趣。只可惜杏花都已经谢了,只留下一圈残红,像个小草帽套在刚长出不久的小杏疙瘩上。杏树叶子也长出很多,在阳光下投出一片阴凉来。陈封正坐在这片阴凉下面。

“花褪残红青杏小”。陈封看着头顶的小青杏,信口念道。

这是苏轼《蝶恋花》中的,这首词陈封之所以能记住,就是因为这第一句。他的院子中有一棵杏树,有一次在读宋词时,读到了刚才念的那一句,他一下想起自家杏树上小杏刚长出来的样子,觉得太形象了,所以很感兴趣。由此他想,古人写诗作词都是有生活积累的,而今人学习诗词也应该要有生活积累才能真正理解。

在诗人眼中,生活是一首诗;在画家眼中,生活是一幅画;在编剧眼中,生活是一幕戏。在自己眼中呢?陈封想,自己也有生活,自己的生活也算是一个故事吧,只是**已经过去,如今虽然还没有落幕,但已然没了什么精彩。他想,自己的生活就像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写手笔下的文章,除了与杨欣的恋情那部分算得上精彩,其余全都平淡无奇,后来也就是现在,甚至成了冗长的倒人味口的悬瘤赘疣。不幸的是,自己还必须在这位糟糕的作家笔下无奈地活着。

这时,大黑冲着大门直叫唤。陈封看到大门口有人,好像还不少。他把狗唤回来,要去开门。而门外的人自己开门进来了。陈封一看,是村里的一些叔叔婶婶来看望他的。陈封很感激,赶忙让大家进屋坐。

大家进屋后,询问了陈封的伤势,说了一些让陈封感激涕零的话,又都怕影响陈封休息,所以也只坐了一会儿就都走了。

乡亲们走后,陈封又独自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便回到房间里躺着。医生叮嘱过,要尽量多休息,而且以躺着为好,因为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怕再次挣裂。当然也还要继续用药,今天他是在医院里输完液才回来的,从明天起就要在家里挂水。他已经联系了村卫生室的陆医生,陆医生答应明天上午来家里给他输液。

躺在床上,陈封觉得舒服多了。由于身心俱疲,陈封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封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喊他,他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喊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

果真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是谁呢?声音很熟悉,陈封睁开眼睛一看,是刘玲,她正站在自己面前,身后还跟着大黑不停地摇摆着尾巴。

原来,到了放学的时间。每天这个时候,刘玲都来喂大黑。这大黑与刘玲很熟悉,无论是她的声音还是气息,都能老远就分辨出来,甚至刘玲的脚步声它也能听出来,所以刘玲进来时,大黑并没有叫唤。

刘玲打开院子的大门后,发现堂屋门也开了,她很诧异。不过,她诧异的并不是堂屋门为什么开了,因为大黑表现正常,她知道肯定是陈封回来了。她诧异的是陈封怎么这么快就回来,而且也没有通知她一声。她寻思着朝堂屋走去,在门口叫了两声陈封的名字,没有人应,进屋里又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应。她伸头朝卧室看了看,见陈封躺在床上,就又叫了两声,但陈封还是没反应。她想陈封是睡着了,便打算不再喊他,让他继续睡。可是她刚想转身走时,陈封却醒了。

见陈封已经醒了,刘玲就关切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呢?”

陈封坐起身来说:“噢,我是中午回来的,我不想麻烦你,反正也没什么要拿的,又有赵叔帮我。”

刘玲见陈封坐起来有点吃力,觉得他并没有好彻底,就问:“你的伤口长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为什么不多住几天呢?”

陈封怕刘玲担心,便说:“差不多了,医生说可以出院了,要等完全好那得早着呢。”

“那你的生活能自理吗?”刘玲关心地问。她确实不放心。

“能的,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做饭也简单。”陈封嘴上说得轻松,但心里却真有点不知所措。

在医院里时,他只是想着快点回家,而忽略了在家里的生活难度。农村不比城市,在城里只要有钱,吃饭是十分方便的,在家中则需要自己做。但他不想让刘玲为自己操心,所以就故意把事情说得很容易。

刘玲当然知道陈封是不想麻烦自己,但她又怎能置之不管呢?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陈封千万注意休息,就回家了。

不多时,陈封又听见大门开的声音,而却没有听见大黑叫,他猜一定是刘玲又来了。他不知道刘玲为什么去而复返,刘玲进来时,他才明白刘玲是回家给他拿饭来的。

原来刘玲回家后,就跟母亲说了陈封回来的事,说陈封身体很虚弱,要给他送饭去。母亲同意了,要自己去,可刘玲说那黑狗会咬她的,就没让她来。

陈封心中非常感动,不知说什么好。他看着刘玲,眼睛又湿润了,喃喃地说:“玲姐,谢谢你,你、你以后别这样对我好了,你对我越好,我越痛苦。”

刘玲默默地把饭放在陈封面前,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吃罢,别胡思乱想了,我只是你姐姐而已,哪有姐姐不对弟弟好的。”

陈封挤了挤眼睛,端起饭碗,低头慢慢吃着。

刘玲此时偷偷把目光落在了陈封的脸上,脉脉含情。眼前这个她曾经爱过、现在依然爱着的人,脸色苍白,面容消瘦,但却仍不失英气,这正是她迷恋的地方。

在陈封的性格里,正直、善良、勇敢、刚毅、强悍、睿智、冷峻、豁达,揉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气,这股气渗透浸润在他那英俊的外表、潇洒的言行和那如电似炬的目光之中,让人痴迷,难以抗拒。所以,接触陈封的女孩需要足够的理智。

而刘玲就是有理智的女孩子。

“我下学期要调到别的学校了。”刘玲看着陈封说。她希望能从陈封的表情上发现什么,而她如愿以偿了。

陈封听说刘玲要调走,虽然嘴上什么也没有说,但眼睛泄密了,他的一惊一急都从眼神中逃向了刘玲的双眸。

刘玲像是个心满意足的捕猎者,又接着说:“学校离我家很近,这样方便些。”

“离你家近?”陈封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他忘了刘玲已经有了新的家,她口中的“家”即是她的新家。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忙说:“噢,是这样,对,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刘玲见自己和陈封说话,陈封便忘了吃饭, 就说:“不说了,你赶紧趁热吃饭,吃完我把饭盒拿回去刷,明早再给你送来。”

“不,不不,你别送来了,我自己能做饭的!”陈封连忙阻止。

“别说了,你快吃吧。”刘玲也不和他争,又劝他吃饭,然后自己也闭口沉默。

陈封见刘玲不再说话,就快吃起来。等他吃完了,刘玲便收拾好,准备带走。而陈封又再三央求刘玲别再送饭来。

刘玲笑着说:“你呀,从小就这么犟,什么都要强,伤成这个样子,我看你行动尚且不方便,还能做饭?”

“能,我真能!”陈封连声说道。

刘玲也不跟他争执,只是微笑着说:“明天再说吧,我走了。”说着,她就站起身要走,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陈封:“你需要买什么吗?我帮你去买。”

陈封说不缺了,来时赵叔都帮他买齐了,面条大米,蔬菜瓜果,葱姜蒜头,油盐酱醋,还有一桶新换的纯净水,而煤气本来就是充足的。可以说,一星期足不出户也不成问题。赵叔走时还特地叮嘱他拣那不能久放的菜先吃。

刘玲到厨房看了,果然如陈封所说,也就放心了。她又帮陈封把橱柜整理了一下,锅碗瓢盆什么的,许久没用了,也通通给刷洗了,还把地面打扫了一遍。

陈封心里非常过意不去,知道劝不住她的,就默默地看着她像个家庭主妇一样忙里忙外。

有一句话他从开始就想说,但又怕伤害到刘玲,现在他想好了,等刘玲走时一定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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