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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节 异梦盘旋

黑淤泥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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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东方地平线上的太阳,被村庄树木遮挡着,但它的光芒仍旧洒满了陈封的小院。

陈封起得很早,在院子里做了一番轻度的锻炼,随后就坐在花园的台上发呆。

他在回忆着昨夜的梦。

昨天,陈封和欣欣玩到很晚。

他们没有回欣欣家吃饭,而是在外面吃了大排档。之后,他们就在城里热闹的地方东游西荡,看别人,也被别人看。九点时,欣欣让陈封索性去她家住一晚上,说这样他们就可以再玩个把小时。可陈封说家里还有一张嘴等着他呢,欣欣这才想起大黑来,就很不情愿地同意了。陈封把欣欣送到家门口,欣欣又抱着陈封吻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陈封走了。

陈封回到家已经十点十分了,给大黑整了点吃的,他就洗漱睡觉了。可是却睡不着,他的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个蓝色插梳。事实上,自打给欣欣戴上插梳之后,他就总想着它了。而其实插梳只是一个点,在这个点的后面,连着的是一串往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封才睡着。其实,与其说是睡着了,还不如说是那个蓝色的插梳引着陈封走进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杨欣戴着蓝色的插梳,从远处向他跑来,他也飞奔着向杨欣跑去,他抱起她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才放下,可一放下,杨欣就扑在他的怀里哭了,他不停地哄她,引她笑,可是她总在哭,于是他就用纸巾给她擦泪,让他吃惊的是,当他把她的泪水擦去后,却发现竟然是柳欣,于是他吃惊地问:“你是……”

他想问“你是杨欣还是柳欣”,可那个女孩一边哭一边伤心地说:“我是欣欣呀。”

“欣欣?你是哪一个欣欣?”他又问。

那个女孩哭得更加伤心了,生气地反问他:“你有几个欣欣呀?”

“我有几个欣欣?”他也不禁自问,“是呀,我有几个欣欣?我有几个欣欣……”

他的眼睛模糊了,周围全都变得模糊了,他面前的欣欣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又由两个变成了四个……越来越多,最后他被无数的欣欣包围着,每一个欣欣都流着泪问他:“你有几个欣欣?你有几个欣欣?”

而他却回答不出来,他痛苦地长长地“啊”地叫了一声,然后便醒了,一看天也蒙蒙亮了,就起来坐在床上发呆。梦境并没有远去,只是他依然迷迷糊糊的。

现在坐在花台上,想到昨夜的那个梦,陈封有些不寒而栗。他的心就像是一个逃犯,不敢面对那梦里的质问,不,应该说是不敢面对灵魂深处那爱情法庭的审判。

现在他是醒着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几个欣欣。他有两个欣欣,一个在过去,一个在现在。他以为她们两个人分属不同的时空。然而他错了,他大错特错。两个欣欣在他的心里拥有同一时空,他不知道自己的一颗心属于谁,所以无论对哪个欣欣,他都觉得心存愧疚,闭上眼睛愧对杨欣,睁开眼睛愧对柳欣。

陈封感到恐惧,他怕自己的心里会成为一个战场,成为两个欣欣厮杀的战场,那时将是他最痛苦的时候。

可是,除了叹气,此时的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想起了刘玲说的“顺其自然”。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就像那已经飘落的树叶,是落在地上,还是落在水里,是被农妇扫起当成柴禾烧锅,还是被少女捡起夹在日记本里,已经不是落叶所能左右得了的了。现在的自己,不正像一片落叶吗?趁着现在还在空中飘舞,就尽情享受这飘舞的快乐吧。

陈封这样想,心里轻快了些。

大黑在陈封的眼前晃悠着,陈封禁不住抚摸着它的头,苦笑一声,在心里说:“或许你是最理解我的吧,可是你却不能分担我的忧愁,你没有恋爱过,怎么会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呢?”

陈封不知道,大黑虽然确实不懂爱情,但它也出去和母狗幽会过。可它就像是负心的男人一样,撒过种子就不管了。只是它并不自责,也无人指责它,因为上帝根本就是只给了它传播物种的器官,而没有给它感受爱情的心灵。

大黑似乎是饿了,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上唇。陈封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搞点吃的,我得对得起你的一片忠心,你是我学习的好榜样啊。”

精神不振,陈封对自己的生活就不怎么上心,他对自己甚至不如对大黑客气。陈封简单地对付了一顿早餐,然后重点安排了大黑一天的伙食,又收拾了一番,就骑上崭新的“蓝晶灵”去县城了。

本来,欣欣是让陈封下午再去的,她说她上午有事。可是陈封想正好利用上午的时间买点东西,所以就提前去了。

十点多,陈封买好了东西,打电话给欣欣,说自己已经到县城了,问她现在在哪里。欣欣说还在外面办事,让他先去她家里,妈妈在家呢,而她很快就会回去的。

于是陈封就先来到了欣欣家。欣欣的爸爸又出去玩了,只有她的妈妈在家里,正准备午饭呢。她知道陈封要来,欣欣走时说的。不过欣欣并没有要求她特别准备午饭,是她自作主张,特意买了些好吃的。

欣欣还没有回来。妈妈收拾好了一切,就到客厅里和陈封闲聊起来。

说是闲聊,其实也不是,因为欣欣的妈妈是有目的有选择地说的。她主要是关心陈封一个人的生活起居问题。自从知道陈封的身世后,欣欣的妈妈就为陈封担心过,后来欣欣和陈封恋爱了,她就更关心陈封的生活问题。她知道男孩子都懒散,又是一个人过,少人关心少人问,所以就怕他饮食上存在问题。

欣欣的妈妈叮嘱陈封千万重视身体,每一顿饭都要认真做好吃好,别嫌麻烦,说老是将就,时间长了身体会受亏的。这一点倒让她说个正着,今早陈封就是这样的。

“孩子,退一步说,就算是阿姨自私了,为了欣儿,你也要有个好身体啊!”欣欣的妈妈认真地说,“欣儿这孩子,对爱情万般挑剔,可以说是有爱情‘洁癖’,她是众里寻你千百度,才终于找到你的,我看得出,她爱你太深了,你就是她的全部,而欣儿又是我和你叔叔的全部呀!”

陈封心里很感动,心想,以后真要改掉这个坏习惯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爱自己的孩子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欣欣的妈妈这也算是另一种“计深远”吧。陈封看着面前这位慈祥的母亲,想起了自己的妈妈,那心痛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他禁不住一阵心痛。

陈封意图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欣欣的妈妈还是注意到了。“怎么啦,孩子?”她问。

“没什么,阿姨,我只是被你感动了,”陈封强笑着说道,“我这个人是很容易被感动,阿姨,为了欣欣,我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您就放心吧。”

可欣欣的妈妈却已经意识到了个中原委,心里也禁不住一阵发酸。但她知道严重的伤口是不能揉的,所以就故作不知,马上转移话题,问陈封的工作情况,当然不是问工资,只是问教几年级,代什么课,工作多长时间了,职称评了没有等。陈封一一照实说了。

欣欣的妈妈奇怪地问:“按说,像你这样年轻的,又属于正规军,应该是学校的中流砥柱,校长怎么只让你教音乐美术呢?”

陈封又照实说了,最后他说:“这样也好,没有心理负担,省得左右两难,进退维谷,不管以后学生是因诚信上当受骗,还是因不诚信遭受惩罚,都与我无关,我只用音乐和美术无声地教化,化倒化不倒,全都顺其自然。”

欣欣的妈妈听了,叹息道:“孩子,你做的无可厚非,只是与现实社会格格不入啊。”停了一下,她又感叹着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欣儿和你差不多,她爸也是的,要不怎能下来得这么早呢,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他看不惯别人,别人也看不惯他,但人家是大多数,少数服从多数嘛,他呀,就学陶渊明了,我们教育上有个‘学陶师陶’,他也搞个‘学陶师陶’,今后你们爷仨儿可有共同语言了,他经常说什么‘透得名利关,方是小歇处’,唉,如今不是小歇,而是大歇啦。”

是的,柳欣的爸爸是一个正直的人民公仆,这样的人,人民希望他做自己的仆人,他本人也想做,但他做不了,他做不下去,前后、左右、上下,都志在让他安度晚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德高于群,人必毁之。而孔子说的什么“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在官场上纯粹就是离格儿龙,想洁身自好,就得从淤泥中滚出去。

不过,柳欣的爸爸比陶渊明幸运的是,陶渊明弃官就没有那五斗米了,而他还有几千块钱的工资,只是他没有陶渊明的诗才,被安度晚年了,唯虚掷光阴于棋牌之中。

“人各有志,阿姨,有人志在贪污受贿,而叔叔志在高风亮节,这好呀。”陈封敬佩地说。

“是呀,我和欣欣也支持他,我有时和他开玩笑说,‘你也贪两个,让我感受一下担惊受怕是个什么滋味’,他说他没那本事。”欣欣的妈妈笑着说。 陈封也跟着哈哈大笑。

这时,外面传来了几声车喇叭声。欣欣的妈妈忙起身说:“是欣儿回来了,我去开门。”

陈封也起来跟了出去。

果然是欣欣回来了,只见她兴冲冲地进门而来,手里还提着一些东西。

“来多会儿了。”欣欣见了陈封就高兴地问。

“不长时间。”陈封说。他看见欣欣头上戴着自己昨天给她买的插梳,心里也很高兴。

欣欣又问妈妈:“妈,饭做好了吗?我饿了,爸爸呢?”

“你爸爸除了玩,还有什么事?饭好了,你们吃吧,我去你王婶家还有点事。”欣欣的妈妈说完,就顺便出了门。

陈封想说“一起吃”,可欣欣已经先说了:“那好,你去吧。”说完,她还把门给关上了。

“为什么不让阿姨一起吃啊?都中午了,吃完饭再去嘛。”陈封说。

欣欣却微笑着说道:“傻子,妈妈这是故意把时空让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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