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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节 钱的压迫

黑淤泥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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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日正式上课那天,是星期四,所以开学第一周,实际只上了两天的课。而陈封回到学校时,已经是第二周的星期四了。

“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怎么连个话也不留,打电话也不接。”校长一见到陈封就问,“你说‘请长假’,我还以为要请十天半个月的呢。”

陈封自杀住院的事情,学校和村里人都不知道。校长哪里会想到,陈封这两天已经去了一趟鬼门关?

“我有点事儿,很急,手机也丢在家里了,对不起,校长。”陈封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可“有点事儿”这种说法,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所以说完,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过,这次情况确实特殊,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还会回来。

校长听陈封又说是“有点事儿”,心里想,肯定是感情的事,就笑着说道:“你那点事儿也的确有点复杂,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感情要专一,可不能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今天玩一会儿就散了,明天玩时又换了个人。”

校长很同情陈封的身世,所以很关心他的终身大事。校长也耳闻了一些陈封以前的感情经历,他见陈封虽然颇有才气,但年纪轻轻的,却整日忧郁寡欢,不思进取,心中十分惋惜,也很担心。前些时,他见陈封居然恋爱了,而且女朋友又长得非常漂亮,还是城里人,就很高兴。可是现在,他发现陈封似乎又要换片子了,就想劝告陈封认真对待感情。

而陈封忘了上次校长误会他的事,所以不明就里,被校长说得一头雾水,奇怪地看着校长。

校长见陈封还不明白,就问他:“上天那个短头发的又来找你,而不是那个长头发的,你和那个长头发的是不是又算了?是你见异思迁,还是那个短头发的第三者插足?我记得她们俩还是朋友的。”

陈封这才明白,校长说的“长头发的”是指欣欣,“短头发的”是指阳光。想起上次校长就误以为自己与阳光好上了,他就笑了一下对校长说:“校长,您真的误会了,是我们之间的确有点问题,那短头发的女孩是我们的朋友,她在当中调解的。”

上次校长误会时,陈封并没有解释,现在他觉得应该稍微解释一下,况且校长的话有损阳光的形象。

第三者的形象,在中国的爱情文学中,可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形象,即使在如今的社会生活中,也依然受到道德的谴责。

校长一听,知道自己误会了,便哈哈大笑,高兴地说:“噢,不是第三者插足,是第三者插手啊!”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陈封也被校长说得笑了,他没想到校长还很幽默。

“那现在没事了吧?快去备课吧,上面都查过了,已经上了好几天课了,你快把该补的给补上。”校长道。

陈封应着走了,去了琴房,那也是他的办公室。

在学校里,除了校长是单独一间办公室外,就只有陈封也是单独办公室了,连教导主任都没这个待遇。

其实,在大办公室里有陈封的办公桌,可陈封很少去。刘玲走了,他索性把办公桌搬到了琴房,这样,琴房就成了他个人的办公室了。老师们都笑说,陈封比校长还牛气,因为他的办公室可比校长的大多了。

前两节陈封都没有课,他便一门心思备课。他备课很认真,不像其他老师那样,年年抄旧备课。他总会做出适当地改进或调整。这种调整和改进并不是现在才做的,而是在上一年度上课后随时作出的,当时只是在备课上用红笔修改,现在备课时,就把旧备课拿出来,根据红笔修改的去备课。

虽然陈封教的科目并不被重视,可学生们喜欢。他想,自己是为学生上课,而不是为领导上课,所以尽管大家都说音乐、美术课无所谓,可他却十分认真。

他的劳动效率,在绩效考核中无法得到充分体现,然而他并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已经与学生一起取得了进步,获得了发展,这就足够了。而如果有人要听他的音乐课或美术课,他自信能上得很精彩。虽然他可以通过乡里或县里举办的赛课证明自己,可他却无心追名逐利。

陈封本想能趁前两节课把落下的备课补齐,可是却无法集中精力去写。写写停停,停停写写,第一节课下课时,他才备了一课时。

他索性把笔往桌上一扔,不备了,仰靠着椅背,闭目凝思起来。

陈封正在想的是钱的问题。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第一次是在以前上学时。那时没有钱,他不得不节衣缩食,精打细算,又勤工俭学,幸好又有乡里的资助,他才最终顺利地完成了学业。

后来,杨欣不幸去世了,对他打击很大,他不再想恋爱结婚。而没有了这些事,就根本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他食不求甘,衣不重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他那点工资虽少,却足以解决温饱问题。

自给自足,衣食无忧,因而用不着考虑钱的问题,可是,眼下欣欣治病需要很多钱,陈封犯起愁来。

现在想起钱的事来,陈封感到从前对钱的态度有些天真了。正如人们常说的,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这句话,可以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纵贯古今而不变,真可谓颠扑不破的至理名言。他想,自己曾经是那样高傲地蔑视所谓的铜臭,而今却不得不面对金钱的刁难,甚至可以说是羞辱。

其实,钱这个东西,本身是不具善恶美丑属性的。自古以来,被鄙视的并不是金钱,而是那些为富不仁、唯钱是亲之徒,是那种见利忘义、拜金为神的心态。

现在,陈封越来越认识到金钱的可爱之处。是啊,如果仅有一颗善心而身无分文,又能对一个快要饿死的乞食者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帮助呢?爱一个人,却没有能力给她起码的生活,甚至连她的健康都保护不了,这种爱,只能苦了自己心爱的人,甚至害了自己心爱的人,而现在,自己不就是这样的处境吗?

昨天晚上,回到家后,陈封想到自己向欣欣求婚,却连个定婚的礼物都没有,这算什么求婚呢?也太简单、太草率了吧?自己口口声声说和欣欣结婚只是因为爱她,言下之意是让她不要受自己捐肾的影响,而有什么心理负担,可这种简单草率的求婚,不正说明自己在潜意识里依仗了捐肾之举吗?

陈封很惭愧,很后悔,很自责,怪自己太粗心、太草率,就打电话向欣欣道歉。欣欣的话至今如在耳畔,她说那封信,也就是他的那封遗书,就是最珍贵的定情信物,而如果她喜欢的是钻戒,那么从开始她就不会爱上他。欣欣的话虽然让他感动,可他听了却更加惭愧。

虽然欣欣并不爱慕荣华富贵,不嫌弃陈封清贫,可如今她生病了,手术必须要钱。眼见自己心爱的人身受病魔之害,且有死亡之险,而自己却拿不出那么多钱,陈封心里岂是一个“痛”字了得!

此时,陈封越想越愧,越想越悲,越想越痛。突然,他猛地一下坐起,“啊”地尖叫了一声,一拳砸向身边的墙。

白灰搓的墙面可不是面团,陈封的拳头再硬,也没它硬。墙面没见怎么样,陈封的拳头关节却有两三处掉了一层皮,血肉模糊。可是,此时他丝毫感觉不到这种皮肉之痛了,因为他的心里更痛。

陈封从前也想到过辞职下海。其实凭他的才华,有很多选项都比现在的这份工作要多挣钱。可一想到妈妈的临终遗嘱,想到杨欣生前的愿望,也想到家乡对自己的资助,他又不由得打消了那种想法。

陈封想,妈妈让自己做一名老师,是希望自己能安分守己,好好生活,违背妈妈的遗愿,这是不孝;杨欣与自己相恋的时候,希望自己与她一起当老师,自己答应了她,违背自己的承诺,这是不忠;家乡帮助自己完成了学业,希望自己为家乡的教育尽一份力,违背家乡的期盼,这是不义。如此不孝、不忠、不义之举,他陈封如何做得出呢?

不过,眼下救欣欣是要紧的,所以工作肯定会被耽搁,而且时间也一定会很长,该怎么处理这件矛盾的事情呢?钱的问题尚无着落,陈封又开始想怎样请假了,这同样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关于请长假的规定,他并不了解。最后他想,等找个时间和校长说吧,反正他是必须救欣欣的,自己不想辞去工作,而如果工作要辞去自己,那自己就没有多少道德压力和心理负担了。

想到这里,陈封觉得轻松了一些,因为毕竟算是解决了一个问题,于是他又俯身备课。

没写多会儿,第二节课又下了,陈封只得停下,准备下一节的音乐课。

中午,陈封没有回家,而是先给欣欣打了个问候电话,然后就骑上摩托车去了临乡的街道上,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了下来。放好车后,陈封径直走进了饭店。

一个女服务员迎了上来:“您好先生,欢迎光……”

“给我安排一个包间,随便弄两个凉菜,拿一瓶最便宜的酒,然后把你们老板叫来。”

陈封没等服务员说完,就打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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