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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节 登记结婚

黑淤泥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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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睡眠因子,对环境的改变特别敏感,在新的环境中会失去原有的秩序,呈现出分子运动式的杂乱无章而高速的跳跃。除非困极了,否则人就会因此而失眠。

陈封在欣欣家里住的这第一夜,几乎是整宿未眠。

昨天晚上,与张南玉夫妇分别后,回到家里,他在欣欣的房间与欣欣闲聊,一直聊到九点多也没感到困,但考虑到欣欣需要多休息,所以就去欣欣家为自己准备的房间里睡觉了。可躺在床上哪里睡得着?不过是闭上眼睛不动而已。

不过,他睡不着的原因,不光是因为环境改变了,更因为他心里总忧虑着欣欣的病。

他不知道欣欣的病到底能不能治好,虽然欣欣已经接受了他的决定,可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更大的困难和挑战还在后面,而且结果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

想到结果,陈封的心里就像是上了一层雾,四顾茫然,隐隐恐惧。他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有时候,他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告诉自己不要怕,这只是一个梦,一个终究要醒来的梦。

天色微明。陈封轻轻起身,斜靠在床头,等待着新的一天开启。他怕惊醒欣欣,所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陈封不知道,欣欣此刻也正斜靠在床头,静静地等待着太阳升起。她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东方。

欣欣虽在自己家里,可也是彻夜不眠。她这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以往多少能睡上几个钟头。

她接受了陈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内心却更加痛苦。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不幸的,还是幸福的,痛苦和幸福共存在她的心中,相互挤压着,此起彼伏。她想,或许这就是所谓命运的公正吧,上帝不会让一个人太幸福,自己就是因为太幸福了才会生病。

这样想着,她就会觉得心情能轻松些。现在,她基本上成了一个宿命论者,尤其是在陈封服安眠药被救活之后,她更加笃信命运。她想,是命运让她遇到陈封,也是命运让她爱上了陈封,而今命运又要让她离开陈封,她又能怎么办呢?

昨晚,陈封在她的房间里和她聊天时,她无意中说了一句“生死由命”,可是陈封却说,如果她相信命运,如果她向命运低头,那么他将学贝多芬,掐断命运的喉咙。他说他要运她的命,说相信命运,就要相信命是可运的。她闭着眼睛,享受着陈封的温存,感动着陈封浸透着爱意的“命运”新解说。

“如果你一定要和命运战斗,我愿意站在你这边。”她说,“不管结果怎样,我都感到幸福,所以我不在乎结果。”

“可我在乎!”陈封说。

她听出他有些激动,抬起头看见他一脸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眼睛黑亮闪光,像两个黑洞要吞噬自己。她微笑着伸出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柔柔地说:“别激动,我服从组织安排就是了。”

陈封笑了,说:“我服从组织,你也服从组织,我们的组织是什么呢?”

“是爱情,是我们彼此生死不渝的爱情。”她动情地说。

陈封无语,只是把她又紧紧抱在怀中。她感觉陈封简直要把自己塞进他的胸腔里去了。她也真想进去,那里有他的心,她想与那颗心同居在他温暖的胸膛里。

的确,欣欣现在已经身不由己了,只是这种身不由己丝毫没有被迫感,而是充满了幸福。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惬意地躺在舒适的童车中,而无论陈封推向何方。

没有等到期盼的太阳,可是天却亮了。今天是个阴天。欣欣听到楼下有了响声,知道父母起床了,于是她也下了床,想去看看陈封醒了没有,他还要去上班的。可是当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时,却惊喜地发现陈封也正好打开门,向她这边看过来。

是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开了门,也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对方。

他们都很高兴。啊,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睡得好吗?”欣欣微笑着问。

欣欣的声音轻柔极了,陈封感觉如春风灌耳,却皱着眉头说:“不好,想你睡不着。”

“我也是,”欣欣依旧微笑着说,“我早就醒了,坐在床上想你,怕惊醒你,就一动不动,静静听着你的房间十分安静,还以为你睡得很好呢。”

陈封也轻轻笑了,略带兴奋地说:“我也早醒了,坐在床上想你,也怕影响你,也一动不动,静静听你的房间也是十分静,也以为你睡熟了呢。”

两人相视而笑。虽然夜里都没有睡好,可精神却丝毫没受影响,好像彼此成了对方的兴奋剂,一见到对方,就都神采奕奕了,犹如花儿见到了太阳而灿烂地绽放。

欣欣长发略微散乱,低垂在额头、耳边和胸前,苍白的脸玉嵌其间,带着一种想笑又欲不笑,欲不笑而又禁不住笑出一点点的笑,真是风姿绰约,妩媚动人。

陈封看着,心里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你真美,”他慢慢走到欣欣面前,拉起她的双手,动情地说,“今天,我们结婚吧。”

“今天?”欣欣有些吃惊,“你是说今天我们去登记吗?”

“是的,”陈封点点头,“昨夜里我想好了,今天上午我没有课,方便请假的,领了结婚照,我下午再去上课。”

“可是、可是我想,不用这么着急。”欣欣有些结结巴巴地说。

她这是由于激动,加上女孩子天生的羞涩造成的。想到今天就要在神圣的法律上成为陈封的妻子,她怎能不激动呢?虽然在心里她已经把自己当作了他的妻子,可法律的认可更加庄重,更加神圣。

“怎么不着急?我做梦都想娶媳妇呢!”陈封笑着说道。他急的当然不是娶媳妇,而是要走出万里长征第一步,他怕欣欣再生变故。

“那,好的,我听你的。”欣欣羞涩地低下了头。

欣欣心里也很清楚陈封为什么急于和自己登记结婚,他是怕自己变卦。其实,她这回是真心想要嫁给陈封了。她并不去想以后换肾的事,这件事她根本就不去想。她想的是,自己现在的身体条件还能做新娘,能把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献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这个,她在网上已经咨询过了,所以她心里也想尽早和陈封结婚,只是她羞于开口,而且她也知道,不用自己说,陈封一定会很快提出来的。果然不出所料,现在陈封提出来了,所以她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于是吃早饭时,陈封和欣欣的爸爸妈妈说了他们今天的打算。欣欣的爸爸妈妈当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让他们注意安全,办好了快回家。

由于是临时决定,所以陈封先回家取了身份证,回来才带着欣欣去办结婚登记。

两个孩子走后,欣欣的妈妈说下午要包肉饺子吃,以庆贺孩子们登记结婚,因为饺子是中国传统的团圆饭。欣欣的爸爸就去买肉馅了。

九月的气温依旧很热,秋老虎还是挺厉害的。本来早晨是阴天的,但后来却又放开了,太阳真像一只出了笼子的老虎,在天空肆虐着。

欣欣的爸爸先去了头天说好的朋友家借钱,然后才去买了些肉馅,还买了好多菜,等他到家时已是中午了。

其实,欣欣妈妈的意思并不仅仅在于吃饺子,她还想让孩子们和他们一起包饺子,这是她“融情”计划的一部分。她想:陈封已经住到了自己家中,今天又与欣欣领结婚证了,从此就成为这个家中的一分子,可是人虽成为一家人,但情感可能还没有完全融进来,而只有情感上的融合,家才具有真正意义上的整体性。

饺子是团圆饭,尤其是一家人齐动手,有说有笑包饺子、吃饺子,更是显出家的温馨和魅力。这其中的意义和感受,绝不是冰箱里的速冻水饺所能有的。

欣欣的妈妈想通过包饺子这种家庭集体活动,让陈封尽快在意识深处产生对这个家的归属感和眷恋感。当然,她也知道孩子们不会包,但只要他们在一边看着,与他们一起说说笑笑,也就行了,就像陈封第一次来那天一样。

“都十二点了,他们也快回来了,先做准备吧。”妈妈说。

于是爸爸开始理菜、洗菜,妈妈则开始和面。

“还有一件事,老柳,你说到时小封和欣欣去做手术,他的工作怎么办?能不能办停薪留职啊?”妈妈忧心忡忡地问。

“不知道。”欣欣的爸爸边理菜边低着头说。

“你能不能拖关系给办了,小封年轻,恐怕不知道怎么办,如果不办,工作不丢了吗?”妈妈说。

在她心里,老伴到底曾经是个官儿,应该有些能量的,而且这好像也不是什么违反原则的事。不过她也知道,这年头,虽然不违反规定,但没有人就是不好办事,什么义务,什么职责,什么服务,能推则推,能躲则躲,甚至能卡则卡。

欣欣的爸爸沉默了一会儿后,有些愤愤地说:“关系就是官系,有官才有系,我现在不是官,哪还有什么系?”

“你就是骨头硬,跟得了强直性脊柱炎似的,其实只要你开口,人家会给这点面子的,这根本不算什么事儿,又不违反规定,只是有熟人好办些。”欣欣的妈妈有点生气地说,“这还不都是为了咱们的女儿吗?”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去办。”

欣欣的爸爸无奈地说道。他想也是,为了女儿,也只得动用点关系了,况且这的确不算什么大事,也的确没有违反什么原则。

他这一辈子,不论做什么,首先想到的就是原则。

两个人一边忙活着,一边闲聊。当然,他们现在是“相见无杂言,但道女儿病。”只是现在他们的心情,已经从起初的紧张、焦虑、担心和害怕,变得平静下来,从开始的茫然无措,变得有些头绪了,而这一切皆因陈封。

他们知道陈封这样做,是因为爱他们的女儿欣欣,但说一千道一万,陈封毕竟是救了他们的女儿——如果手术成功的话,让他们不至于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塌天之悲,所以他们心中对陈封是万分感激的。

他们本来就喜欢陈封,现在又愈加地敬重了。尤其是陈封买来了一些关于肾炎病的书籍,两个人都认真看了,学会了怎样照顾女儿,女儿也因此而病情得到稳定,没有迅速恶化,这使得他们对陈封越来越信任和依赖,许多事情都想听陈封的意见,都想按陈封的意思去做。

“请几个人来一起庆祝吧,也热闹热闹。”欣欣的妈妈又说。

“请谁呢?陈封也没个亲人,我们吧,也没啥至亲了。”爸爸说。

“没有亲人有朋友啊,还是上次那几个人,欣欣的干妈,阳光,肖肖,林秋,张曼,还有那个护士,把他们都请来,人多热闹,也算是见证一下,两个孩子一时不能举行婚礼,而以后也不知道要等到哪天。”妈妈说到最后有些伤感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长长的摩托车鸣笛声。

“来了。”他们不约而同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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