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区里看不到一个人，刚筑起的防御工事里也空空荡荡，探照灯打出一道道白色光柱，像剑刃一样粗暴地撕开黑夜，光柱的照射区域内一片死寂，只有尘埃在静谧而慌乱地弥散飞舞。一切仿佛静止，就连小丑也不见了踪影。

金妮紧急撤回了所有人马，这样的决定也是出于无奈。伊丽莎白•艾略特突然出现在上风口，无论法警的面具还是特勤队的头盔，都无法对抗她的进化孢子。如今法庭外面已经成了无人地带，刺眼的光束在夜空中交织于一处，肉眼依稀可以看到那里飘浮着一个人影。

妒妇眯起眼睛，双眸中射出紫色的光芒，她看看舍利，又看看手中的男人：“你想谈判？好啊。”她冷哼一声，脸上露出来者不善的笑容。

“艾略特博士，对于您朋友遗体的丢失，我们非常同情，也很愿意提供帮助……”

“你弄错了，金色飞贼【1】。我说谈判的意思是我来开条件。”她松开三只手，只用单手提住失魂落魄的蜡像师，“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数到三，如果我的查理不能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把他扔下去。”【注：破墙梗，哈利•波特中的魁地奇用球。】

“请稍等……”阿尔弗雷德在说完这三个字后忽然陷入沉默，正在妒妇疑惑的时候，舍利中猛地飞出一块电极贴片，贴在了蜡像师的前额上，后者因为恐惧发出杀猪一样的哀嚎。

“你干什么？”

“等我五秒钟，四，三，二，一。完成了！不好意思，刚才，我通过脑前叶放电采集了你手里这位先生的思维特征。”

“什么？”

“是这样的，楼下的法庭上少一位陪审员，有了刚才这些特征，我就可以创建针对于他的道德观模型，代替他行驶陪审员工作。我存储里已经有一个这样的模型了，我不介意再多一个。”

“……”

“艾略特博士，刚才你说要把他扔下去是吧，那现在你请便吧。”舍利中传出一声轻松的口哨，“我可不是为了他才过来的。”

这变故太突然，连妒妇都有些茫然无措，她盯着舍利，像是要从后者光滑的外壳上找出装腔作势的痕迹。

“他不是我们的人，他是混进来的奸细，你如果现在松手，还算是帮我们解决了个问题。”

“哦，是吗？”妒妇没再多说什么，手上一松，蜡像师就尖叫着落了下去。

“接下来，让我们谈谈正经事吧。艾略特博士，我现在是代表大角星域法官萝比•金妮与你谈判。我们不知道你朋友究竟遇到了什么不幸，但是，他的遗体确实不在我们这里。我们可以帮你去找，如果你非要为难我们的话，就算你把这里夷平了，也找不到你朋友。”

出乎使徒意料，这次妒妇没有说话，她只是抿紧双唇，紫色眼眸死死盯住舍利，像是在用眼神拷问对方。

阿尔弗雷德不知道这女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相信你跟你的朋友来此地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们也不想卷入你们跟本地狮头神的对立……”

妒妇还是没有说话，阿尔弗雷德等待了两秒，忽然低声惊呼：“糟了！”

“阿福，怎么了？”

“我没事，但是，舍利……”

使徒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虽然它远在几公里以外，但是舍利本身也算是一种生命。同样，它也可以被强制进化。

“所有模块都在要求自我升级，我快控制不住它们了。”

“阿福，关闭大部分模块，只维持通讯系统。”

“好的，这应该做得到，我需要时间编写反升级补丁，接下来谈判交给你们了。”

“你刚才说萝比•金妮？”妒妇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了，“那你告诉我，她有没有长着兔耳朵？”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妒妇会阴阳怪气地问出这个问题。

“你聋了吗？我问你，她有没有长着兔耳朵？”

几秒钟后，舍利中传出另一个沙哑的女人声音：“你好，艾略特博士，我就是萝比•金妮，我没长兔耳朵，也不喜欢戴那个东西。”

“万分荣幸啊，’兔耳朵’的金妮小姐，我可是你的书迷啊。我看过你的那本……就是那本……傻妞儿帮心上人追狐狸精的小说。”

“啊，”金属球尴尬地支吾了一下，“我想你说的是《一千道彩虹》，希望你能喜欢那个故事。”

仿佛就在等着金妮这句话，妒妇飞快地说出了她的评价：“不，我不喜欢，我认为你写的是一堆垃圾。”

“我很遗憾。”法官回答。

“真的感到遗憾？”

“当然不是，艾略特博士，考虑到你的绰号，我很能理解你的以上看法。”

妒妇被逗的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声里透着一股凶狠，仿佛是已经咬住对方喉管的野兽：“金妮小姐，我很乐意跟你多聊几句，就当作我对你的敬意。我也很乐意纠正你们的一些基本认知错误，这样我跟低等种族间更容易交流。”她脸上浮现出深刻的嘲笑，“我得说，你们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查理不是我的朋友，严格意义上说，我同他并不认识——”

“——你们听不懂了是吗？低等种族总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你们为什么不简单一点看这个问题？我只是带查理回来结婚——”

“——事情开始于一年前，我一直在监听吞噬将军的通讯，因为我跟他……有点私人恩怨。我截获了一份天体考古学基地发往军团的加密信息，里面提到他们在一颗坠落当地的陨冰中，发现了一具保存完好男尸，他们不知道为何这具男尸会被封在冰块中，也无法解读男尸身上携带的文献。加密信息中说，他们在尸体上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但是，我的兴趣不在这儿，当我看到加密信息中查理的照片时，我就知道我一定要跟他结婚。”

“我还是不明白，那你带你那个查理走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袭击一连串的星球？”

“因为我不知道那份加密信息是从哪颗星球发出来的，所以，我只能一颗一颗去找那些，周汉建立过天体考古学基地的星球，我承认，我下手狠了一点，当时我太着急。”

金妮跟麦琪对望一眼，两个人都有些沮丧，妒妇说得没错，她们确实想得太复杂了，这其实就只是缘于一个善妒疯子的占有欲作祟。

“所以，你的查理，你打算复活他吗？还是说，一个死掉的人，也可以被你触发强制进化？”法官问。

“死跟活只是你们的概念而已，小姑娘，生命比你们想象中要立体得多。”妒妇阴笑两声，“你的提问时间结束了，现在该轮到我来问你了——查理在哪儿？”

“我们也不知道它在哪儿，不是我们的人带走它的。”

“是谁带走它的？”

“……”

“谁！”

脏辫女孩闭上眼睛，咬紧牙关。

“金妮小姐，你似乎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认识得不够清楚。我不认为你们的防御措施能防止孢子感染。”

“是，雪莱夫人……”几秒钟后，金属球中传出放弃一样的回答。

听到这个名字，妒妇的脸再一次因为愤怒而扭曲：“玛丽•葛德文？我早就该想到，她会为了新相好出头！”说到这里，妒妇的面色忽然一变，“糟了……”她想到了两件事，第一，雪莱夫人此刻，一定在找她手中大帝的遗产；第二，以雪莱夫人的能力，要挖出遗产的具体位置，一定不是难事。

毫无预兆地，伊丽莎白•艾略特从光柱聚焦下骤然消失了。金妮双眼凝视着夜空，许久都没有说话，沮丧的空气在法官准备室中蔓延开来。这时，麦琪走到她身边：“嗨，也许现在不是时候，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

脏辫女孩朝律师投去询问的眼神，她现在连说句话都觉得异常疲劳。

“是这样的，我的证人找到了，他现在随时可以远程上庭。”

法官用力按了两下太阳穴：“把舍利叫回来吧，我们重新开庭……”

她的话没说完，一名法警忽然闯进准备室。金妮立刻就从感觉到事情不妙，闯进来的女尼居然惊慌到忘记戴上面罩，灯光下她年轻的面孔看上去毫无血色。

“法，法官，法官阁下。”女尼连说了好几遍才咬准发音，“出问题了。”从她的表情看，这句话似乎应该理解为“天塌下来了。”

“慢慢说。”极端高压的反复轰炸下，金妮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们的回收人员没有找到第六人……我是说蜡像师，他坠落的地方只有一些蜡质碎块。”

“我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法官阁下……”年轻的女尼几乎哭了出来，“被告不见了。”

（分割线，古代遗迹）

动弹不得的小丑们被肉蔓拉入河泥中，黑色的沼滩将它们吞没后，翻滚了两下就陷入彻底的平静。胡克与潘恩着手用阻断剂抑制范宁的进化，后者忽然呜呜哭了起来。

“我印象中你可不是这么怕死的人。”潘恩调侃道。

“不是，不是怕死。”老匪徒抽抽噎噎地回答，“只是，只是在这种时候，我特别地想念我那桶还没用完的LSD……”

与此同时，遗迹的隐藏入口已经打开，玛丽，罗莎以及两名军士都进入到遗迹内部，为了以防万一，梅林被安排守在入口外面。

“这一千多年来，你们就没有想过放弃吗？”玛丽在地道中问。

“放弃？放弃大帝留下的遗产？当然没有想过，一秒钟都没有。我们两个家族勾心斗角，自相残杀的例子倒是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人动过放弃的念头，它绝对值得我们的等待，事实上，甚至值得再等上一千年。”文森秘书斩钉截铁地回答。

玛丽忽然停下脚步，众人发现地道已经走到尽头，他们正站在一堵缓缓起伏的紫色肉墙前。

“看来艾略特博士带回来的科技，本身就是个生物。”玛丽站在肉墙前若有所思。

“它会袭击我们吗？”汉克斯军士战战兢兢地问。

“显然会。”罗莎说着举起大口径双筒猎枪。枪管却被玛丽按住：“等一下。”

玛丽走上前，轻轻抚摸着温热的肉墙，眼神中流露出无限惆怅：“你们能想象吗？这个孩子，见证过泽格帝国的陨落。”她取出一支阻断剂，表情有些迟疑，“这一针扎下去，艾略特博士就知道我们在这儿了，我们也就回不了头了。”她回身看了一眼其余的人。

罗莎坚定地点点头，汉克斯与阿方索也报以许可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玛丽笑着耸了耸肩，然后把阻断剂注进了紫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