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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欢

曲水老师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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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贪欢

【两人间饶是不共戴天至此,竟也还留有爱意。】

元帅一颗脑袋仍埋在他肩头,暖暖鼻息浅浅喷在他颈项;斯科特中校,此刻可以说是手足无措。

光裔图玺戎马一生,傲睨一世,人前从来是意气扬扬;饶是往日同艾登斯科特私下相处,也难得有这样脆弱纤细的感情流露。他此刻喉音嘶哑,紧紧靠着中校,像雪中的旅人费力对着火光寻求一些温暖;斯科特中校原本已做好了同光裔图玺大吵一架的心理准备,经不住对方突然这样示弱。

“你,你……”他手指扣着膝盖,哆嗦半天,讲不出所以然来。

元帅起身,目光细细端详着中校。中校被他看得心中发毛,不知道元帅想干什么,只目不斜视,端端正正盯着前方。

元帅抬起手指,指腹在他眉眼上轻轻扫过。中校心慌,抬手欲阻止对方:“元帅,你……”

他差点要讲“元帅自重”。

元帅却顺势握住他手,侧首在他眉梢留下重重一吻,竟是温柔无边。他掌心细细抚着中校的手指,喃喃开口:“对不起啊,艾登。”

中校僵住,便想不到自己会等来这样一句话。

“对不起。”元帅低声重复一句,眼睫淡淡垂下,“我知道,时徽的事情惹恼你了……但等我知道,已经晚了啊。”

中校眉头一皱,惊疑看向身边的人。

“我若早知道我们之间会这样,何必选这一条路。”元帅轻轻讲道,“……一切都太晚了,是吗?”

中校抖抖索索,终于知道光裔图玺在说什么。

这不是星历5200年刚刚得子的元帅在同他道歉。这是自星历5330年而来的光裔图玺,在经历了与斯科特上将决裂、和光裔时徽反目,经历了星门伽马星上的生离死别后,意识跨越时空,再一次见到星历5200年的艾登斯科特中校时,难以控制的汹涌情绪。

——他后悔了。他若有机会重头来过,便会如此时此刻。

光裔图玺既拥有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记忆,定然知道今日和中校一旦不欢而散,两人之间便再也不是可以这样坐下来促膝抵足的关系。

源时间线上,他已亲眼见过上将冰冷僵硬的尸体;眼下终于有了重头再来的机会,他定然舍不得赶走这个近在咫尺的艾登斯科特。

意识到这一点后,中校鼻腔难以遏制地酸楚起来。

“光,光裔……”他哑哑叫出声,觉出自己鼻音里带出的柔软与脆弱,又硬生生闭上了嘴。在经历过那么多背叛与流血牺牲后,他不要自己讲出什么原谅对方的话。

光裔图玺这个男人,已满手血债。在源时间线上死去过一次的那个艾登·斯科特,定然再不会原谅他。卓迎山不会原谅,李准不会原谅,枉死在神威号炮火下的蓝军将领们不会原谅,狐弗和骑士团们不会原谅,还有为救出另一个自己而壮烈战亡的光裔时徽,亦不会原谅他。

中校紧紧咬住自己双唇,那样用力,将亡灵们的名字一一在心底念过,肩膀几乎都颤抖起来。

元帅觉察出他情绪的变化,双手放在他颤抖的肩际,目光与他平视,定定望着他。

“艾登……你再没办法原谅我了,对吗?”

这一句,中校不知道他是在问5200年的斯科特中校,还是在问5330年的斯科特上将。他平视眼前的光裔图玺,见对方眼眶已隐隐发红。两人沉默间流动的情绪浓烈至此;中校难掩酸楚,尚来不及反应,眼眶已然湿润。

他皱眉,不想让光裔图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恨恨别过脸。

“我知道你气我,我再没有奢求过得到你的原谅。”元帅低下头,“大概我们之间,就是会这样吧。”

是这样了。中校低下头,手指抠得发白。

“艾登,你太久没回一号院了。”元帅轻轻讲,“你今晚能来,让我再看你一眼,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失而复得,已经够了。

中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拧着脖子双眉紧蹙,却仍是逼不回眼泪,泪水夺眶而出。

元帅见他饮泣,执手用力一拉,紧紧将中校圈在自己胸前。他一只手抚着中校乌发,双唇紧紧贴在对方额角,浅浅亲着他鬓边的发梢,爱怜无限。

中校惊愕撞进元帅胸膛,单手倔强地欲将对方推开,元帅却揽得愈紧,牢牢将他锁住。中校在元帅怀中挣扎几下,在对方的坚决意志中败下阵来;他尚不知道自己内心是怎么想,泪水却汹涌异常,一颗一颗浸到元帅衣襟上。

元帅细细密密的亲吻在他额上落下,斯科特中校鼻尖酸楚得不可遏制。他知道,这一刻起,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开始崩溃了。

他老实被元帅紧紧抱住,半边脸被贴在那人温热胸膛上,听到对方心脏有力跳动。他听着这失而复得的心跳,双唇抖动,半天组织不起语言。他恨自己不争气,一句话还没有讲出来,抽泣声却越来越大,直至抱着对方嚎啕痛哭。

元帅下巴抵着他头发,指腹轻轻拭去中校脸颊不停淌过的泪水,声音低沉:“艾登,今天晚上不要走了,留在一号院陪我,好吗?”

中校知道他是作为5330年的元帅在说话,只是分不清,这是对着斯科特中校讲,还是对着斯科特上将讲。

他皱眉,不肯答话。

“艾登,你陪陪我……你我太久不见,我实在是太想你了。”元帅手指停住,声音已带嘶哑,“……就一晚上,不问前程。”

——不问前程。

中校眼中的光芒明灭:他知道了!

他心头一震,随即明白,敏锐机警如光裔图玺,怎么会看不出来眼前这个艾登斯科特今晚的异样?今晚他目光漂浮,脚步游移,举手投足间流露着矛盾与不舍,哪里像当年的斯科特中校那般爱恨分明,坚定决绝。

如果是当年的艾登斯科特,那样心高气傲,宁折不屈,怎么肯像今天这样轻易被他打动。若不是亲手埋葬过这个男人的尸首,记忆中背负太多伤痛,又怎么会晓得今日重逢的珍贵与快乐,贪恋他的气息与温柔。

元帅既已知道,还肯这样真情流露,低声下气地求他留下来。

中校心口一痛,低低伏在元帅胸口,已泣不成声:“……好。”

元帅眼神一动,相拥的双臂圈得愈紧。他抬手细细梳理中校发丝,再不讲话。他惯来高傲的头颅低低伏了下来,像一头受伤的困兽,擅自枕在斯科特中校头顶。

斯科特中校沉沉靠在元帅胸口,身段渐软,密密的毛发蹭在对方脸颊上。

“艾登?”良久,元帅微微抬头,手指仍是轻轻抚着他脸颊。

中校起身,双唇翕动,欲言又止。他目光和光裔图玺对上,自是深情无限;元帅五指深深插在他发缝中,眼眶发红,呼吸粗重,再讲不出什么话来。

二人两两相望,心事像凝结在星历5200,又像凝结在星历5330;遥遥百余年的光阴,横亘太多消融不了的心结和血债。而两人间饶是不共戴天至此,竟也还留有爱意。

中校便不说破。

他知道光裔图玺一早看穿他今日拙劣的掩饰,也希望对方不要说破;一旦往事重提,血债翻涌,便哪还有两人这样平静相拥的好时光。

他只让目光款款地流动,一一在元帅眉眼与额角,颧骨,鼻尖,下颚,阔阔的肩膀,厚厚的胸膛,长长的指骨上,沉默又爱怜地拂过。

他抬手,指腹一遍一遍摩挲光裔图玺的眉心,像要亲自抚平那上面的烦恼与惆怅。

元帅知他心意,欺身而上,坚定封住他双唇。两人试探轻啄之间,爱与欲如万箭齐发,离弦一去不回;对对方的贪恋之心势若千军万马,狂放地倾泻。中校浑身先只是战栗;呼吸吐纳间,却像是渐渐与那人融为一体。

元帅身体慢慢倾上来,后背弓起,居高临下;他一根一根捉住中校手指,珍视地同对方紧紧相握。中校双肩颤抖,和元帅十指紧扣,掌心交叠;两人今晚好似隔着一层面具对话,此时此刻,心意竟又好似前所未有地相通。他身段放软,堪堪躺倒在沙发上,仰面望向那人,眼神坚定,再无悔意。

这一刻他愿随波逐流,甘心将自己交给对方,不再抵抗。

光裔图玺觉得眼前的人是失而复得,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于不同时空中再次与元帅面对面相见,他全身的细胞几乎都在喜极而泣。中校与元帅在这一刻,暂忘了一切是非过往,仿佛便只要永远活在这短短的一瞬。

光裔图玺与艾登·斯科特相偎相依,彼此的目光胶着,恋恋不舍。元帅看他,是拨云见日、重头再来的珍惜;而他看元帅,则如飞蛾赴火,笑饮砒霜。在不同时间线上你死我活对决过数次的两位三军统帅,此时几乎为对方舍弃了所有。两人不问明日,只紧紧拥住眼前人,鼻尖轻触,唇舌竞逐。

爱意渐浓,斯科特中校认命地闭上双眼,颈项交缠,迷失在这无边的温柔中。

我完俅了,斯科特中校想。

“——他对你若无防备,你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不是吗?”

霍冬谦,你未免也太高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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