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忽然亮了一瞬。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雷声。

入了夏，京城就进入了雨季，三天两头的打雷下雨。

又要下雨了。

降温了，哥哥不会又着凉了吧？

怎么又想他了！

乐笙从床上坐起来，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戳了戳枕头旁边的毛茸茸的白团子，“小七。”

【啊？】

小七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乐笙戳醒，湛蓝的圆眸眼神茫然，眨了眨。

【怎……怎么了？】

“他……哥哥的病怎么样了？”

小七查看了下沈亦清的情况，说：【不太好。】

乐笙眉头一皱，“为什么会不太好？”

【不知道啊……】

乐笙给了小七一个要你何用的眼神。

小七：【……】

这能怪我嘛？

我是维护世界法则的，一个人的生老病死又不是我能随意插手的。

【大人，你……】

“我怎么了？”

【没怎么……】

小七也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就是感觉大人对沈亦清的态度好像有些特殊。

沈亦清似乎能影响大人的情绪。

可这位祖宗的情绪实在太难以捉摸了。

虽然表面上看着和普通人差不多，会笑会皱眉会生气，但仔细看吧，就又觉得她只是在做做样子。

眼底还是跟最初时一样，淡漠平静的像是冰封不化的湖。

仿佛她只是让自己看起来很适应任何环境一样。

风更大了，夜空里的乌云摇摇欲塌。

窗户忽然被打开，一道人影从窗口跃入了夜色中。

房间里安神香的味道很浓郁。

但似乎没什么用。

床上的人还是睡的不安稳，眉心紧蹙着，一直没松开。

“笙笙……”

“笙笙……”

床上的人闭着眼呢喃着，反反复复地叫着一个名字。

“我在。”

黑暗中，忽然想起一道细微的声音。

闪电划过，照亮了天空沉沉压压的浓云，窗户纸上，倒影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乐笙走到床头，凝望着床上的人，轻叹一声。

她弯腰，手轻轻落到沈亦清手背上。

他的手，很凉，一丝暖意都没有。

手心里还有些湿意。

乐笙眉心微蹙，手指微曲，握住了他的手。

“笙笙。”

沈亦清手动了动，抓住乐笙的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夜色中，他看到床头的人模糊的轮廓，还是认出了她，“笙笙？”

“你回来了？”

“嗯。”

沈亦清又苦笑了下，“我是在做梦吧……”

自言自语，“肯定是梦，你都生我气了，怎么会回来呢？”

“笙笙。”

他抬头看着她。

大概是以为这是自己的梦，所以他没有压抑克制自己的心。

目光灼灼，满眼都是温柔灼热的深情。

“不要生哥哥的气了好不好？”

“哥哥错了。”

“你的剑我从池塘里捞起来了，洗干净了，保存的很好。”

乐笙垂眸，才发现他的左手包着纱布，掌心处的纱布染着殷红的血。

是去捞剑的时候弄伤的吗？

心脏好似被刺了下，有些疼。

见她一言不发，沈亦清眸光黯淡了下去，“笙笙，你还是生我气，所以都不想跟我说话吗？”

看到他卑微难过的神色，乐笙心里莫名的不好受。

“没有。”

“我不生气了。”

沈亦清愣了下，然后抬头看她，惊喜又难以置信的模样。

“真的吗？”

“真的。”

他终于笑了，握着她的手放到脸上蹭了蹭，“太好了……”

“哥哥。”

“嗯？”

乐笙问：“为什么要让我走？”

“因为羌篱说……”

声音弱了下去。

“说什么？”

“说……”

然后就没了声音。

乐笙一看，有些哭笑不得。

沈亦清就那么抱着她的手，睡着了。

一直蹙着的眉心，也舒展开来。

算了……

乐笙也没抽出手，靠着床头坐下。

虽然刚刚沈亦清话没说完，但也足够让乐笙明白其中另有隐情了。

羌篱吗？

哥哥刚刚提到了这个人的名字。

乐笙眸色微凛，看来事情跟他有关系了。

次日。

茯苓端着热水进来，看到床边坐着的乐笙，愣了愣，随即惊喜道：“小姐，你回来了！”

她这一喊，声音不小。

沈亦清从浅眠中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那张心心念念的脸，“笙笙？”

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

沈亦清脸色忽然一变。

又认真回想了一遍，他确定自己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才暗暗松了口气。

见他醒了，乐笙才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脖颈，“哥哥早啊。”

听到她和以前一样跟自己打招呼，沈亦清暗暗掐了下自己的手背。

会疼。

真的不是梦。

笙笙原谅他了！

这两天一直萦绕在沈亦清眉宇间的郁色瞬间消失不见了。

吃早饭的时候，沈亦清还多喝了半碗粥。

不过刚用完早饭，就有个小厮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异域俊美的脸，幽绿深邃的眼眸。

羌篱。

看到他过来，乐笙挑了挑眉，看向沈亦清，似笑非笑，“哥哥，你确定要让我跟他回南疆去？”

沈亦清攥着手，极力让自己平静自然起来，温声回答：“笙笙，你应该回南疆去。”

乐笙看着他的眼睛。

他不敢跟她对视，垂下眸。

乐笙忽然笑了下，“好啊。”

抬头，对羌篱说：“我跟你走。”

“什么时候出发？”她又问。

羌篱说：“自然是越快越好。”

“行，那就今天吧。”

沈亦清豁然抬头，“这么快”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但到了嘴边，又变了，“好，我让人去给你准备行礼。”

乐笙说：“哥哥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吗？”

语气淡漠，辨不出喜怒。

漆黑的眸，沉静幽深，了无波澜。

“我……”

手攥地更紧了，伤口裂开来，鲜红的血染红了纱布。

嗓子眼里像是压了块石头，说不出话来。

他不想。

他怎么会愿意赶她走。

可他不能说。

违心的话他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乐笙嗅到血腥味，垂眸看了眼他桌下的手，血从指间滴落在地上。

终究是不忍心。

乐笙起身往外走，“那我去收拾东西了。”

羌篱对沈亦清点了点头，微笑了下，说了句，“多谢。”

然后离开了。

这下，屋子里就只剩沈亦清一个人了。

他抬头，看着门口，自言自语，“对不起，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