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安宁看向她，道：“我不是在帮你，你不必道谢，王妃敢用我身边唯一的温暖来为冥安熙做替身，我就敢将她儿子引出来。”

凤卿瞧见，冥安宁的眼睛生得极为好看，可里面却盛满了悲伤与快意。

她怔愣住，冥安宁同她擦肩而过，走到那副孤零零的棺材边，伸手将棺材里血肉模糊的尸体横抱出来，血花烂漫地开在脚下，他头也不回地往前离开。

“嫂子，没事就好，刚刚我的心都快从喉咙眼跳出来了！”华流光小声地念叨。

“我已经想好了，若是你无法自证清白的话，我冥不世就打出去，带你离开。”冥不世弯眼一笑，似狐狸邪魅流转。

凤卿心下温暖，只是她想了想，却一蹙眉：“你们先回去，我待会再回来。”

说完，转身离开。

刚刚那个叫冥安宁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对，像是了无牵挂要离开这人世间。

这种人凤卿见得多了。

她循滴着血水的脚印走，一路来到了偏僻破败的园子前。

她推门走进，灰尘受惊飞起，园子散落栽着几棵枯萎凋零的梨树。

梨树底下，冥安宁用双手挖土，那具尸体放在他身旁。

“你这样挖，挖上个一天一夜，也不见得能挖出个坟墓来。”凤卿从姒灵玉里取出两把铁铲，扔一把在冥安宁脚边，自己拿着另一把开始刨坑。

冥安宁说了谢谢，拿起另一把。

将人埋葬好，已是黄昏日落了，天空飘起了细小的白雪，冥安宁忽然道：“你为什么跟在我后面来？”

“你怎么说也算是帮了我，我就想来帮你挖坑埋人啰！”凤卿总不能说她觉着你想轻生才跟来的吧。

冥安宁抬头看光秃秃的梨树枝，他眼里翻起无数的往事：“这里是我跟阿宋从小长大的地方，我自幼失母，继王妃容不下我，便将才九岁的我赶到这里，不派仆人照料，想让我自生自灭。”

“我也以为我要饿死在这处园子里，可我没有，我遇到了阿宋，他是个乞丐，给了我一些口粮吃。”

冥安宁的目光落在破败的墙头上，他记得清清楚楚，阿宋就是从那个墙头翻过来，看到饿得奄奄一息躺在梨树下的他。

“后来，我在这里活到成年，灵力修得不错，清安王记起还有我这么一个嫡长子，将我带回去。阿宋舍不得我，便一直跟在我身边。”

“继王妃对我的厌恶我心里清楚，我也不想跟冥安熙争什么世子之位，我只想跟阿宋一直开心的活下去，他是我的救赎，我已经退让至此，为什么还要让他受尽折磨换了容颜，为什么要杀了他呢？”冥安宁的眼睛发红。

凤卿沉默着听完，她道：“麻烦灾祸并不会因为你不争不抢就不会来临，处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中，不争，就代表着你将会任人宰割，没有能力保护你和你想护的人。”

“你说得对，可是我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已经晚了，阿宋死了，我也要死了。”

这人果然是有轻生的念头！

凤卿蹙眉：“害死阿宋的是清安王妃，她还好好的活着，你难道不想为阿宋报仇吗？”

“仇我已经报了，冥安熙死了，对继王妃而言是最生不如死的惩罚。”冥安宁的眼里毫无对生活的希望。

看来好言好语对他不起作用，他是打定主意了要死，既然这样，那她就换一种方法！

凤卿忽地轻笑出声：“只有懦弱者才会寻死，你不肯争，一直以来都以为你自己可以当个局外人，可阿宋死了，你就想带着你的满身懦弱下去找他，阿宋他地下有灵，又怎会希望你短暂的一生都当个懦夫？”

她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

尽人事听天命，她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若冥安宁执意寻死，就是老天爷也没办法将他拉回来。

破落园子里，冥安宁的手沾染尘土，他抚摸着坟头。

“我不是懦夫，我从未懦弱过，阿宋，你相信我。”

他的眼里，渐渐燃起生机。

凤卿回去时，发现怜月还在门外等待，怜月浑身打着哆嗦，皮肉被冻得青紫，连睫翼都凝成冰了，叫人觉得下一秒他就会被冻死在这冰冷的雪夜里。

怜月噗通跪在她面前：“城主，我愿一辈子追随你，城主若烦闷时，怜月可以为城主弹琴跳舞，也可为城主唱戏，只求城主收下怜月。”

凤卿不懂怜月为何这般执着要跟随她，她道：“你可会酿酒？”

“会的！那日五公主所喝的灵梨酒，怜月也会！”怜月看到希望，更加恳切的道。

灵梨酒难酿，是北冥皇后的最爱，寻常价连城。

凤卿想想，似乎也不亏。

她点了头，推开院门：“你进来吧。”

怜月大喜过望，他跟着凤卿进去。

冥不世在等凤卿回来，看见怜月进来，他斜睨凤卿：“城主大人，他一个外人，怎么也跟进来了？”

他对怜月几日前的献身有些耿耿于怀。

他不喜欢怜月。

“你带他回鬼枭城，就先住在城主府。”凤卿道。

冥不世不爽，道：“我都不得你亲口说住在你的城主府，却叫他抢了先。”

怜月低眉顺眼。

“你要是想住，随便你住。”凤卿道，她又不经常回鬼枭城，城主府空着也是空着，谁住不都一样。

冥不世还是不爽。

“准备一下，明日启程离开北冥。过两天等冥娇娇醒来，估计又是一番麻烦。”凤卿道。

冥娇娇给她下药的事，凤卿打算先记着账。

“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华流光靠在椅背上吃着鲜果。

“我得先去跟兄长道个别。”冥不世弯眸笑：“我还想在北冥帝都建第二个不世赌场，离我兄长近一点，我才觉得安心。”

凤卿道：“北冥帝都不比鬼枭城，鬼枭城里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可这里，不仅需要拳头，还需要脑子。”

“城主大人放心，我冥不世定会在此处建立一个赌场王国。”冥不世邪魅一笑。

送于他的城主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