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站起，泛着冷光的剑指向凤栖梧的眉心，剑尖近在眉睫，凤栖梧眼里仍是柔情似水。

凤卿不为所动，她一字一句地问：“银铃杀我师尊，装成院长，灭我同门，魔族一路从西而来，杀了数不清的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些是否都是你这个魔族之王指使的？”

一声浅浅的叹息响起，凤栖梧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不是被冤枉而疼，而是为凤卿感到心疼。

一夜之间失去爱她的长辈，凤栖梧痛恨自己的一时离开，也痛恨自己放纵银铃，让她敢阳奉阴违。

他只能道：“不是我，我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凤卿，我在离开前，就已经让银铃安分守己，我没想到她打开魔界之门，更没想到她千方百计地陷害你，杀害你身边的人。”

“自我遇见你开始，我的手里，就再也没有染过人命，我所言，字字皆真。”

“你不信我，大可以拿起你手中的剑，插进我的心口里，我绝不反抗。”

话一出口，凤栖梧后知后觉，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爱她胜过爱生命。

可惜这些，等他明白过来时，已有人捷足先登，得到了她的爱。

究竟是何时心动的呢？

或是初次见面，她好心将灵泉水灌入他口中，却令他伤势更重的迷糊。

或是被众人怀疑她与魔族勾结，她想方设法保护他。

他一点点看着她风华初绽，看着她面临绝境永不言弃，浴火重生。

她的一颦一笑，逐渐刻进了他的心里。

凤卿愤怒抬剑，剑尖往前进了一寸，一小截没入了凤栖梧的眉心。

凤栖梧毫无反抗之心，任由血落下，糊满他的脸。

凤卿下不去手。

她跟阿伽相处这么久，即使对方骗了她，可凤卿隐约明白，凤栖梧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他没有必要救她，也没有必要跟她解释这么多，更没有必要在此刻任她伤害。

可是，凤卿无法不迁怒于凤栖梧，更无法用以往看待朋友的眼光来看待他。

因为他是与她仇深似海的银铃之主，更是虐杀无辜人的那些魔族的首领，现在，这些沉甸甸的人命大仇里，添了一个青山。

他是魔族之王，是注定跟她站在对立面的。

凤卿猝然收剑，撇过脸去，抱起青山的尸体，“我不杀你，但是，我的阿伽已经死了，世间再无阿伽，日后相见之时，你我之间只能是敌人。”

灵兽空间被打开，凤凰呼啸而出，乖顺地带着凤卿离去。

狼藉的魔宫静悄悄的，良久，凤栖梧喷出一口鲜血，他缓缓地捡起地上的一块布料碎片。

那是凤卿裙角的布料，是她唯一留下的东西，也是凤栖梧唯一能够得到的。

“王上！”般灵失声喊。

凤栖梧哑声道：“我无事，般灵，雅书，你们跟在她后面，谁敢拦她，你们就杀了谁，送到溯西郡城外，再回来吧。”

他本就无伤，吐血不过是心痛难忍。

再强大的人，也抵不住情殇之痛。

两名魔使领命而去。

凤栖梧缓慢坐上王座，第一次，他觉得周围如此之冷，这种冷意侵进骨髓。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那只刚出生不久的幼兽，所受到的一切那样。

昔日还能堕魔救命，现在，凤栖梧只感觉自己进了一个死胡同，出不去了，也不想出去，只能生生世世被困在这。

凤卿一路风平浪静，回到溯西郡。

所有翘首以盼的人见到她，惊喜不已，可目光触及凤卿横抱着的青山，众人不由缄默。

“青…”白鹤哽咽着，连一个完整的名字都说不出口。

他也没脸说出口。

倘若不是他那一时分神，青山根本不会落到魔族手里。

都是他害了青山。

凤卿放下青山，拍了拍白鹤的肩，什么也没说。

青山很快就下葬了，是白鹤亲手挖的坟。

谁也没想到，从此以后，白鹤活成了第二个青山，行事三思而后行，变得多虑沉稳。

话说回来，夜宸华足足躺了两天两夜，药效方褪。

“卿卿……”床上的人无意识地低喃。

长长的黑睫一颤，他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一跃而起。

凤卿连忙抓住他的手，“宸华，我在这。”

夜宸华僵住，回头望她，一贯装满宠溺的眸子此刻冰冷无比。

他反抓住她的手，火气从语气里爆发出来，“你去了？”

他果然生气了。

凤卿语塞，她心虚地点了点头，“我去了，又回来了，但是青山他……”

那双深眸仿佛聚集着风暴，恍若天崩地裂，拂然变色。

“容凤卿，你为何要去？！说好的一起，你骗我！”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凤卿的名字，足以窥见夜宸华的生气。

这件事是她做的不对，仗着他对她的信任，直接把人给迷晕了。

凤卿抿了抿唇，“我只是担心……”

夜宸华仿佛要掐断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出奇。

他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担心，我就不担心了吗？你是我的妻，一直跟我说要患难与共，结果每次遇到危险，都先将我推开独自面对，你说过的话，难道都忘了吗。”

“青山自幼跟我一起长大，情同兄弟，你却自己去救他，你想过我的想法吗？”

说着，夜宸华的眼眶都发红了，余光瞥见掌下青紫，他立即甩开了凤卿的手，双拳握得骨头咯吱响。

他很生气，但不想对她发火。

他舍不得。

“青山他在哪？”

凤卿道：“我没能带回青山，他已被白鹤葬在溯西郡外的西山上，是……撞梁自尽。”

说到这，凤卿恨不能时间重来，挽救青山的自绝。

她离带他回来，就差那么一点。

夜宸华眼眸一颤，他看似冷静地下床穿了鞋，快步出去“我去城外西山。”

只是，他还来不及整理的凌乱长发，泄露了他的心情。

“娘亲，你放心，爹爹不会生你气的。”

一片虚无的灵兽空间里，小黑乖巧地窝着。

“不，他真的生气了。”凤卿抿唇。

她丢下他自己去冒险，他生气，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要怎么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