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西楼应着，听起来她中气相当足，应该没大事，他用手摸了摸她的头，按了一圈她也没叫疼，他的脑子自动重播了一遍她滚下楼梯的那个场景，中途还非常有架势地单掌一撑跳了起来，还以为功夫少女艺惊全场，结果落下来摔成四脚趴差的再难看不过。 这个，他知道他不该笑的。可是知道她没事后，他忍不住了。还没怎么放开笑呢，只是嘴角弯了起来，正碰到凤弦从他怀里偷偷抬眼看，一看就逮个正着，小姑娘哗哗地眼泪又奔放了：“你笑话我，你居然也笑话我！”其他人更没法想象了，她从此消失再不见人了行吗？娘。亲啊！她丢人丢大发了可怎么办啊！

她不这么悲痛还好，她一这样，顾西楼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一个笑一个哭，哭的那个使劲掐笑的那个。

顾西楼痛叫，缩了缩躲她的手，又用手挡，可凤弦身手比他好太多，他挡这边，手还没摆好，那边又被掐了。一边吃痛好几下，顾西楼脸上挂不住了，“喂！”

凤弦眨巴着眼睛，眼泪汪汪，声音哽咽：“不许笑。”

“好，好，不笑。”完了，他又要笑了。把凤弦放到一边，顾西楼探身到前面拿纸巾盒，借这动作掩饰一下他的大笑脸。拿个纸巾拿了好一会，抖肩膀笑半天总算把笑意压下去了，回身过来，拿纸巾给她擦擦，看她皱巴着小。脸团，大眼蓄着泪，那表情真是太可怜了。顾西楼一边给她擦脸一边忍不住又笑。凤弦用控诉的表情看他，顾西楼见状嘴都合不拢，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是挺有同情心的人，真的。

凤弦瞪着他，瞪着瞪着，突然两眼一闭，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顾西楼大笑中吓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愣了一愣，惊慌大叫：“凤弦！”

凤弦完全没反应。

顾西楼慌得探身查看，他真是大意了，谁从这么高楼梯滚下来会没事的？糟了糟了！“凤弦！”得赶紧送她去医院，他真是弱智，笑什么笑，把救治都耽误了。刚要起身，脸还靠近着她的脸，突然凤弦一只眼睁开，又闭回去了。

顾西楼那颗心一下又跳了起来！

这次愣了好半天，反应过来了：“你装的？！”死小孩，有这么吓哥的吗？

“脚都痛死了，你还笑。”凤弦又睁开一只眼，这次居然是另一只，然后很快又闭上了。

显摆自己年轻眼睛灵活还是怎么地？顾西楼被她吓得魂都快没了，这心情大起大落，他一把年纪了受不了好吧！

凤弦嗡声嗡气地抱怨：“脚好痛。”

哼，撒娇呢？撒娇也不能弥补她吓唬他的错。

“人家可难过了。”嘟囔着继续抱怨，声音软得不行。

犯规！犯规赢了太不厚道。顾西楼没好气，戳她额头：“我说扶你你不要，得意忘形的结果。”

“明明是鞋不好。”凤弦倏地睁开眼，想起这滚下楼梯的人间惨剧就羞忿难当。“以后谁再让我穿这样的鞋子，我就……”跟他拼命这四字在她顾西楼瞪视下咽回去了。

“就怎样？”能让她穿的只有他了，她想怎样？

“揍他呗。”小小声没什么气势，但是不吐不快。

“哼。”顾西楼没好气，但又怪自己，这小笨蛋确实不是穿细高跟的料，他脑子抽风干嘛逼她穿，幸好没摔出大事来。“我带你去医院！”不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不放心。

帮她把姿势摆好，脚放平，鞋子丢一边。顾西楼钻出车外绕去驾驶座。这时候看到顾江远、顾清江他们也过来取车了。他们看到顾西楼还在，忙问凤弦怎样？顾西楼转头看，凤弦横在后座一个劲冲他打手势。“她没事，就是扭了脚，我带她去医院。”

“严重吗？”顾江远走过来查看。

凤弦立马闭眼装死，顾西楼又好气又好笑，跟顾江远说没事，回头电话再联系。拒绝打开车门，挥挥手，给顾江远一个眼色，顾江远会意退后一步。顾西楼冲众人又招呼一声，上车启动车子走了。

车子开上了路，凤弦忽然在后座那坐了起来。顾西楼又吓一跳。还没开口，就被凤弦抢先了：“我短期内就不见客了啊。”丢人丢得太过，她不好意思见人。

“哼，你倒是对我很好意思。”又是掐又是埋怨的，还敢扬言揍他。

凤弦嘟了嘴冲他扮鬼脸，娇嗔的样子让顾西楼的心一跳，赶紧把目光从后视镜那转回来，不再看她。过一会，清了清嗓子，他又问：“很疼吗？”

“还好。”凤弦很沮丧，身上的疼都抵不过心口的痛啊！越想越难过，躺倒下来，“顾西楼，我想回家。”

“回不去了啊。”顾西楼哄她。

“为何？”凤弦很惊奇的语气。

“你都过来了，怎么回去？”他也不会让啊。

“我是说我们的家。不想去医院，回家行吗？”

“不行。”答得恶声恶气，只是“我们的家”这个说法，让顾西楼狠狠感动了一把。

医院到了，顾西楼不管凤弦耍赖，把她从车子里抱了出来。凤弦跟他商量，一会要是大夫问怎么伤的，就说她踩到石子扭了下，别说滚下楼梯。

“不行。”滚下楼梯跟踩石子差太远了，不能误导医生的诊断。“而且踩石子就伤成这样比滚楼梯更蠢。”

“才没有蠢。”凤弦又掐他。顾西楼吃痛吸口气，心想他脱了衣服检下伤说不定比她伤得还重。两人斗着嘴进了医院，医院护工看到，赶紧拖了把轮椅过来，顾西楼把凤弦放上去，护工帮着他推到急诊。急诊那有医生马上过来了解情况，顾西楼跟他简单说了下是摔伤，楼梯顶摔到楼梯底，脚扭了，走不了，身上其他伤还不清楚，需要做些骨科和内外伤检查，最好能拍个CT。医生听到说明，相当重视，问他病患在哪？

顾西楼一愣，在哪？还用问吗？这个大人坐在旁边……等等，凤弦呢？

顾西楼转头四望，终于看到那小姑娘正推着轮椅在不远处转圈玩呢，轮椅她控制得不熟，越转圈就越滑得远。

“凤弦！”这死小孩也太调皮了。几个箭步冲过去把她捉回来。凤弦还抬头跟他说：“这椅子当真是有趣的。”

医生一脸愣地看着精神抖擞的病患，听家属描述他还以为很严重。顾西楼推着凤弦杵在医生面前，医生反应过来了，“哦，哦，那就做做检查吧。”人家要求做CT就做CT，要做什么检查都行。

上上下下检查了一轮，伤了好几处，不过都只是擦伤，就是脚扭得严重些，已经肿成大馒头。医生给开了药，消炎内服，擦伤消肿外用，又嘱咐了注意事项。顾西楼领了药，抱起凤弦回去了。走了几步，护工又把轮椅推过来，顾西楼摇头说不用，护工又说小姑娘的脚起码得一星期，可以备个轮椅，要不拐杖，医院就有卖的，这样方便些。顾西楼又摇头，护工推销不成，有些失望。凤弦被长时间的检查耗了精神，有些累地把脑袋搁在顾西楼肩上，还帮着跟护工解释：“我们很穷的，买不起。”

顾西楼脚下一顿，差点把她丢下来，她哭穷别带上他啊，丢不起这人。还是快点把她带回家吧，他家凤弦真是越来越外向奔放了，就要管不住了。

回到家里，把凤弦安顿在床上，她在路上睡着了，想让她干脆好好睡。可她到家又精神起来，拿了手机在床上玩。顾西楼不管她，回书房拿手机设置了凤弦吃药擦药的提醒。又分明给顾清江和顾江远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凤弦无大碍，休息一段等脚伤好了就行。最后他又给姚秘书打电话，说他明天不去公司了，凤弦脚受了伤，他得在家照顾，让姚秘书有什么情况就发邮件给他，他在家办公。姚秘书问了问凤弦的情况，听说不太严重就放了心。

顾西楼理了理工作的事，给钱皓几个都打了电话说他明天不去公司，工作的情况如何如何地用电话电邮联系，又把几项安排往后推了。都沟通完毕，他起身去看看凤弦，结果凤弦也在通电话。

“我真的脚伤了，不能去呢。是啊，总这么巧我又病了。你明天来看我？可以啊。不过不要带礼物了，那样不好。行，好的，明天见。”

这对话听得顾西楼直皱眉，听起来怎么象是顾英杰？

凤弦挂电话了，一说，还真是顾英杰。他想约凤弦明天一起晚餐，但听凤弦说脚伤了不能去，又说来看她。然后凤弦就答应了。

居然没死心吗？顾西楼想多问几句，结果凤弦忙着打电话。她是在给她那健身队的队员们打，一个个交代说她脚伤不能带她们练习了，可是也不能松懈，要坚持锻炼，她回去后要检查成果的，看那套拳她们练得熟不熟。又交代队长要组织起来，别让队员掉队。

顾西楼听了一会，走开了，不想打断她。小姑娘认真起来是真的认真，真的有小教练的架势和威严。幼稚的时候象17岁的孩子，老成的时候象27岁的熟女。而且她现在真的越来越有主意了，以前有点什么事都要来问他，现在顾英杰要来看她，她都自己答应自己应付。他这当家长的，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

这一日再没发生什么，晚饭外卖，然后盯着凤弦吃药，给她的脚换药的时候，她痛得咬唇皱眉但一滴泪没掉，坏心的顾西楼就提醒她今天滚落楼梯的英姿，然后就被揍了一拳。有点痛，但他很高兴。

正直的心叹气，所以说男人贱起来真要命。顾西楼让它滚一边去。

深夜时，顾西楼刚把凤弦从洗手间抱回来，凤弦就接到魏扬的电话，原来小伙子听说凤弦脚伤了，打来慰问。凤弦跟他聊了几句，心情似乎不错。顾西楼想问她究竟喜欢谁，但忍住了。

这一夜顾西楼有些睡不着，他想这是因为凤弦受伤他担心的缘故，在床上躺了半天后他决定去看看她，看她睡觉乖不乖，有没有踢到自己的伤脚，要不要去厕所。

凤弦睡得很熟。今天天气有些热，她又非要穿长袖睡衣睡，所以空调一直给她开着。顾西楼坐在她床边看着她，她的长发洒在枕上，脸冲着他这面侧躺着。他想起她今天一边哭一边掐他，想到顾英杰要来看她，想到她跟魏扬聊电话时的微笑……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看着她发呆。

她脸上有一处小小的擦痕，小得都不需要擦药。他看着那痕迹，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俯身在那擦痕上轻轻一吻。

吻在了她的脸上。

唇下少女馨香，脸颊粉。嫩触感。顾西楼吓了一跳，急忙坐直。

心头小鹿乱撞，脸皮发热。

凤弦一无所知的熟睡着，呼吸轻浅，安静甜美。顾西楼看着她，忽觉自己茫然狼狈。不知不觉，失控失态。顾西楼转身走出凤弦房间，走进自己卧室，关了门，上了锁，把自己丢到床上培养睡意。

心还有些跳得快，闭上眼，听见凤弦娇娇。软软的声音问他：“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会不会介意哥哥变男友，会不会介意记者堵她的路拍她照片，介不介意大家对她怎么傍上他的进行各种推测，又介不介意对他们兄妹恋的各种看好戏的恶意心态，介不介意别人拿些风吹草动或是杜撰的他的绯闻去问她的感受，再有，会不会介意对她穿的衣服戴的首饰穿的鞋子还有她的发型评头论足，会不会介意大家嘲笑她的学历她的无知……然后还会有人去挖她的底追查她的身世。

顾西楼皱眉头，翻了个身，好像听到凤弦对他说：“我不喜欢这样。”

他也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她这样受打扰。这行当的环境他不喜欢，他也不乐意被别人围观臆测歪曲意淫，但他就活在这个环境里，所以他习惯了，他受得了，只是他不喜欢。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他获得财富成就，所以付出喜好与隐私的代价。

但是凤弦却不一样，她的世界很单纯，她的眼神很干净，让他想保护这份单纯。可他逾矩了，这真的是太危险的信号。这种信号一次又一次出现，越来越危险，顾西楼觉得烦躁，他也不想的，只是不由自主。

顾西楼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觉得他应该最后挣扎一次。

约别的女生相处相处吧，如果他只是寂寞了冲动了，那他真的不该招惹凤弦。顾西楼拿出手机翻通讯录，翻来翻去最后还是觉得楚摇最合适。可是现在太晚了，不好打电话。顾西楼点开行。事历，在明天的日期上记下要给楚摇打电话约她吃饭，试试培养感情。

得写下来，不然他又忘了。他明明记性很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总忘这件事。

顾西楼把手机放回床头柜，重新躺回枕头上。刚闭上眼没多久，凤弦甜美的睡相又浮现脑海，乌黑油亮的长发散在枕上，她的侧脸恬静美丽，肌肤触感……顾西楼发现自己在舔嘴唇。他猛地掀被坐了起来，做了二十分钟的仰卧起坐和俯卧撑，出了一身汗，终于觉得爽快了。他套上睡衣，打开房门，到凤弦屋里找她。

“凤弦。”把她抱起来晃醒。

“嗯？”小姑娘绵绵。软软的声音，睡得迷迷糊糊。

“该起来上厕所了。”顾西楼很故意，横抱着她要往洗手间的方向去。凤弦被抱到洗手间门口时清醒了一些，“可我没想去呢。”

“是吗？”顾西楼又把她抱回房间，放到床上，“那你重新睡。”

凤弦撇了小眉头，哪有这样把人家吵起来又重新睡的。不过她太困了，决定懒得批评他。闭上了眼嘟囔：“好讨厌哦。”

还敢讨厌？她害他失眠了，他当然要报复回来。“还是去一趟吧，省得你一会想去了把我吵起来。”顾西楼把她抱上，又往洗手间去。

“你是不是做恶梦了？”凤弦半睁着眼迷迷糊糊问，两只胳膊圈上他的颈脖。

顾西楼脚下一停。

“不用怕，我功夫可好了。我保护你。”这话挺给力，但是小姑娘说得软软的，还爱困的把脑袋放他肩头继续睡，一点都没有侠女风范。

顾西楼一时无语，抱着她站了一会，发现她竟然真的就这样偎着他睡过去了。他默默再把她抱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她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再没动。顾西楼抚了抚她的脸，替她拨开她散在脸颊上的发丝。“好。”他说。至于好什么，他也说不清。

顾西楼这次再回房，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