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江成子还年轻。

没多久，他就把状态调整了过来，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想过这些问题。

只有乌霜霜察觉到了他的变化，震惊加羡慕得不得了：“大叔！你是怎么消灭黑眼圈的！求秘方！”

江成子纳闷道：“这有什么奇怪，休息好了自然就没了，你的黑眼圈不也没了吗？”

乌霜霜小声哼哼：“我今天化了妆才遮住的！”

江成子嘿然：“你就为这个化妆？”

乌霜霜瞪眼道：“我平时一直有化淡妆啊，上班才有精气神嘛。大叔你居然没发现！”

陆林晚从一旁经过，插嘴道：“江哥眼神好是有条件的啊霜霜，你的妆要是掉了，他肯定第一个发现！”

乌霜霜：“……”

江成子才注意到，她确实化了妆。

但他的办法不适用别人。

每个人健康问题的根源不同。他呢，只要进入净土的世界，就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不焦虑，自然就吃好睡好，什么都好。

他只能语重心长道：“霜霜啊，你晚上少打点游戏。”

乌霜霜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大眼泪汪汪：“大叔！你忍心剥夺一个干饭人除了干饭之外的唯一乐趣吗！”

江成子：“……”

“让你少玩点，不是不让玩。”

“呜呜呜孩子吃不饱玩的的不够开心是没有力气没有心情给你打工的~”

江成子敲桌道：“有客人来了。”

黑长直女孩立刻秒变脸，收起戏码，如沐春风地迎接。

等客人离开视线，她又没骨头似的趴下了。

客人再出现，秒起身。

走人，趴下。

出现，起……

江成子真佩服她这本事。

他对员工没什么要求，每天该做的工作做好了就行。然而乌霜霜每天总会打扮得很干净，见了客人必定要起身，站得笔直，面带笑容。

“我站不住。”乌霜霜敲腿抱怨说，“大叔你看，一直站着脚会累的嘛。”

江成子指了指转椅：“我是说，你可以坐着结账。”

乌霜霜挺直了小腰板：“不要！坐着哪有站着个子高。你看看~这样是比较高吧？”

“嗯嗯高。”江成子没辙了，随她喜欢吧。

然而他一扭头，就发现陆林晚凑了过来，小小声道：“老板，霜霜是不是又想跳槽啊。我听说附近新开的超市在招人呢，人家大型连锁，装修豪华，薪资福利特别好。昨天她下班就一直在那附近转悠！”

江成子无所谓道：“她想跳就跳，人往高处走，你也去投简历试试。”

然后低头看看：“你踮着脚做什么？”

陆林晚哼哼：“这样显得比较高，跟你站一块比较和谐。”

江成子一米八二的个头，确实都比他们高。

他拍拍自家员工肩膀，表示不虐他身高了，这就回家去。

他还赶着直播呢。

妹妹说今天下午学校绘画社要搞活动，定好了要看他的直播间写生。

江成子有点糊涂。“写生什么的，不是应该出门吗？”

“因为社长是哥哥的粉丝啦，而且净土里的风景，大家都觉得和外边不大一样，很有灵性和启发。”

好吧，江成子不懂艺术，但既然是妹妹的要求，不需要理由！

江织没指定内容，他琢磨着既然是直播间的粉，那先前的风景必然都看过，就开个盲盒好了。

他放空思绪，右手打开妹妹的房门。

前方空旷，风有点大，是个山顶。

山外有淡淡的云雾缭绕，远远近近的还有许多高低起伏的山峰，望不到尽头，看着倒是挺适合画画的。

他打开直播，粉丝渐渐涌入，一个二个都惊呼起来——

[这又是哪？好像是山顶？]

[主播真是每天都有新东西啊。]

[看着很陌生啊，主播爬的这是哪座山？]

[我还是很好奇主播怎么跑地图的，昨天晚上不是还在冰雪地吗？这就爬到山顶了？]

江成子没回答。眼前的画面果然又自行冒出了文字：

【净土6号：幽浮山顶】

说明项徐徐展开：有风的时候……

字到这儿忽然顿了一下，又陆续回退消失，仿佛有谁写到一半，默默删掉了。

过了一会，画面上再次显示出了新的内容：

【总是看着远方，偶尔也看看脚下。】

江成子：“……”

这句话有点可疑？当然那个删除的操作，更可疑……

可四周什么也没有。这座山虽然很高，可是光秃秃的，只有土石，不像别的山，虽然低矮一些，但看得出来有草木。

这山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山顶也并不宽阔，就三米左右的直径。要是走到边上一个不小心……

[幽浮山？没听说过啊，有人能查到吗。]

[emmm不用去查了，我猜八成又是主播自己起的名字。]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东西掉的声音？]

[我听到了，是石头从山上滚下去的声音吧。]

[主播呢……没在镜头里，人还好吗？]

江成子连忙道：“我没事。”

他刚刚不小心踩到碎石，脚下打了个滑跌坐在地，弄出了点动静，幸亏没摔下去。看来净土的说明不是乱写的，真得注意脚下啊……

他还在心有余悸，又有人道：

[这山顶的位置很好啊，俯瞰群山。]

[同意，早上看日出一定很棒！]

[貌似是周边最高的山吧？主播能看看下面吗？有多高？]

江成子想了想。上次进了花海，后来有密集恐惧症的粉丝哭诉。

他就先叮嘱道：“很高，怕高的先闭一下眼。”

他把手机装上自拍杆，调整好角度，伸出山外，转了一圈。

虽然他提前预警过，但直播间里还是一顿哇哇叫：

[妈啊，是真的高！]

[我腿软了呜呜呜。]

[楼上太夸张了，看个视频而已，腿软至于吗。不过确实很高。]

[所以主播是怎么爬上去的？我好像没看到周围有路？全是乱石！]

江成子把手机收回，重新固定好角度，淡定道：“意外上来的。”

——打开门是个山顶是真的出乎他意料。

直播间一阵唏嘘。

[啧……我只见过意外滚下山的，原来还能意外爬上山的？]

[哈哈哈无人区主播不能以常理度之呀～隔壁还有住山崖上直播的呢，也不知道怎么上去的。]

……

江成子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山水直播app是个主打自然风景的直播平台，号称拥有百万大V主播驻站。

山水不仅有国内外各大著名景区入驻，国内小地方的特色景点更是星罗棋布，十分齐全。无论是5A级人气景区，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无论大山大河，还是家门前小溪，山水一概欢迎，要求只有一点：天然景色。

因此平台的受众也大多是偏爱自然风的旅游爱好者。

平台自身会定期选择一些景区做直播活动。官方和拥有景点资质的景区时常开展大型直播，个人直播也十分活跃。

粉丝们还按照景点接待的游人数量级，把直播间戏称为多人区，少人区，无人区。

江成子的直播间就属于无人区——人烟稀少或是没什么人去游玩的地方。

但人迹罕至，甚至见不到动物足迹的无人区直播，十分少见。

目前山水平台上这类个人直播，要么是待开放的景区，正在保护中，要么是无人机拍摄，很少有人单枪匹马涉足探险。平台也并不鼓励主播进入真正的无人区直播。

江成子现在还没意识到，净土的直播意味着什么，将会带来什么。

但他察觉到了直播间里的一些异样。因为在大多数人闲聊点评风景时，总有人试探地问：

[主播差不多每天都直播，不用上班的吗？真的是个人？没有团队？]

[有人认出这是什么山了吗？求科普！]

[主播哪里人？听口音像是南方的？]

[主播多说点嘛，不解说光看有什么意思~]

[主播有合作意向吗？看一下私聊~]

也有人好心提醒道：[主播不要理那些家伙，他们想扒马！]

江成子没回复，他这会儿压根没在镜头前，靠着一块大石头坐着，琢磨刚刚净土删改说明的事。

他起初怀疑，这净土中存在一些特别的生灵，就像碧波森林里的小树，青草原里的细腰草，无名花海里喜欢拥人的小花。

但现在，看起来像是有……更了不得的东西。

江成子坐了一下午也没找出答案，下了播，就收到了妹妹的电话，问明天能不能让她看看日出。

江成子：“能！”

江织又问：“最近没有被人骚扰吧？”

“没有。”江成子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直播平台应该不会随意泄露我的信息？”

“嗯，山水有正规运营，不会做这种事。”江织怕的是有人窃取信息。虽然她认为山水那么大的平台，不至于被人钻漏洞，但……老人送给哥哥的礼物实在超出了预料。

总能开出新的风景。

总是那么纯净。

总是完好如初。

拥有净化一切的能力，永不被破坏的神秘机制。

这在某些人眼里，绝对是一笔巨大的资源财富。

目前江成子还没有直播所有的风景，可如果往后出现的越来越多，一定会有人动心，为此不择手段。

江织责怪自己当初想得太简单了，犹豫道：“哥你要不以后就固定几个地方吧……”

江成子头一次没有立刻答应妹妹，而是提出道：“可是，他们好像都很喜欢直播。”

碧波森林的小树喜欢偷看，别的净土里，也总有视线关注着直播。

“他们？”

江成子解释道：“也可能是‘他’，那个在屏幕上写字刷存在感的人，当然啊，我觉得不是人。”

江织：“……”

不是人……？

江成子生怕她吓到了，又赶紧道：“别害怕啊，没有那么可怕，他可能只是一个……你可以想象成一个意识体，在那里呆太久了没人交流有点无聊。你看，那里面的世界都互不相交对吧？冰雪地里只有冰雪，碧波森林永远也走不出去，草原的世界里只有草……”

江织也好奇起来问：“那哥哥有和‘他’交流过吗？”

嗯？江成子愣住了。

好像……有……的吧？

他还记得第一次把食物放进冰雪地的时候，冰雪地发出了抹杀的询问，带着冰雪的寒冷，没有任何感情。

江成子想起这个，就觉得这净土的世界，绝对没有那么好惹！

他保证道：“我会自己注意的。”

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询问：“倒是你，怎么又参加了个社团啊。你学习那么忙还有时间吗？让我数数，现在为止都加入多少社团了，学生会文学社记者团摄影协会音乐协会……”

江织最怕的唠叨来了，不得不头痛地赶紧挂道：“那哥你小心点有事一定告诉我我先去吃饭啦！”

江成子放下手机，转身又进了幽浮山顶。

山风吹得呼呼响。

他坐下吹了一会风，看一会远山，然后和往常一样做饭，然后去小超市接班。

房门关上的瞬间，江成子又感受到了一股怨念。

奇怪，到底从哪来的……

小超市里，江成子还在走神。直到乌霜霜从柜台走出来，表示要出去逛逛。

清脆的噔噔声响起，江成子视线往下，才发现她穿了双高跟鞋。

他恍然明白了，笑着说：“霜霜今天穿了高跟鞋啊。”

乌霜霜眨巴眼睛，似乎还在期待什么。

江成子：“好看！显高！”

乌霜霜开心了，又凑过去小声道：“大叔，我最近去看了看外边新开那家超市，东西好贵哦，不过有些地方值得学学……”

江成子把小抽屉里的山顶夕阳关上，听得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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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看着门关上的幽浮山：偶尔也看看……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