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没有梦并不准确，人类所谓的梦境也不过是白日所见与往昔记忆混合而成的大杂烩。对这种脑部活动予以模拟，亦能给予人工智能类似的梦境。

缺点也不是没有，因为过于真实，对于置身于“梦境”中的机器，会感觉和活生生的现实没什么不同。

她可以主动关闭，但她不想那么做。因为那太像是人不用电脑时按下按钮断了电，一旦不被需要，机器就连消耗能源的资格都没有。

想想看，这对于机器来说和死有什么区别？就算只有一小时，或一分钟，死就是死。既然如此，她宁愿去“做梦”，在休眠中仍然保持低速运转。

况且在梦里，她总能见到想见的人。

“爸爸。”

“好久不见了，亲爱的。”

博士从躺椅上回过头，对她露出了笑脸，平和，慈祥，自然而然。犹如她置身的这座木屋，与屋外的草地树林，还有那片湛蓝色泛着微光的湖泊。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闻得见小草的芬芳，听得见哗哗的流水，木板也因为她的重量在“吱吱”的抗议着。

提供给机器的梦境始终做不到人那样的模糊感，不得不说是种遗憾。

她在父亲旁边坐下了，女武神看着自己的创造者，能分析世上所有东西的电脑没办法为她提供哪怕一丁点关于博士的资料。在女武神眼中，超脱了信息流的父亲仿佛是全裸的，像个刚来到这世界的初生婴儿。

这是她的“梦”，拉格纳·拉夫布克博士总是不请自来，“门”都不带敲的。

博士窝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欣赏着远处的碧波荡漾。在所有的梦境中，女武神最喜欢这个，她很高兴父亲也喜欢。

“要是你妹妹也在就好了。”

如果你想，她当然可以在这里。瓦尔基里没动嘴了，即便在“梦”中，她都更倾向于无声交流。

父亲笑了，笑的很苦，发出了声。

你该知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博士也选择了和女武神同样的表达方式。没了赞美诗，我只剩下你一个了，女儿。

博士摸着她的手，轻轻拍打瓦尔基里冰凉的手背。

我看见她了。女武神“说道”。

谁？父亲“问”。

赞美诗。

那不过是她的复制品，不是你妹妹，我永远不会承认“那个东西”跟我有关系。

可她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连性格也……

脸可以制造，性格能模拟。

就像我吗？

“不，我的孩子。”博士打破了愈发沉重的思维交流，用嘴给父女之间的对话加入了感情色彩，“你是独一无二的。”

“想听听有关你出生的故事吗？”

和表面的冷峻不同，她其实很享受被人哄的感觉，因为这里面饱含着太多的爱意。而在人类所有的爱当中，还有什么能比父爱更无私的？

女武神点点头，表示想听。跟大多数老父亲的回忆一样，这个故事做女儿的都听了不知多少遍了。

但，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这世界上也只有父亲才会把她当做一个“人”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