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颜夕摸着下巴想着，杏眸时不时打量面前的钟灵灵，百里瑭问她，“想什么？”

“在想钟灵灵是不是看上我家哎呀了。”

唐颜夕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足以让钟灵灵听得清楚，闻言，几乎是立刻蹦了过来，“你不要乱说，我才不喜欢这样的小鬼。”

小鬼，理所当然指的是少年，少年有些郁闷地摸摸自己的脸，嘟哝似的，“明明你自己也是小鬼。”

“反正我没有喜欢你。”钟灵灵说着，忽然一指百里瑭，“我明明更喜欢他！”

百里瑭面色微僵，唐颜夕已经直接跳到他的跟前，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模样，义正言辞，“阿瑭是我的！”

钟灵灵看着两人，灰色的眸子带着一点执拗，又望向百里瑭，像是不死心一般，“可是阿瑭，我比她年轻啊。”

唐颜夕闻言差点炸毛，“阿瑭才不是你叫的，阿瑭是我的！我的！”

百里瑭简直是哭笑不得，在海晏阁的时候明明已经告诉过她不许叫“阿瑭”，她竟然还当着唐颜夕的面这样挑衅……

望向钟灵灵，凤眸沉然似湖，“对我而言你还太嫩，颜夕就正好。”

唐颜夕正要炸起的毛瞬间被百里瑭这话安抚了。

钟灵灵似乎有些失落，一旁的少年也后知后觉地觉出了不对劲，默不作声地走到唐颜夕身旁站定，英气而带着些许稚气的脸认真说，“钟灵灵，公子是颜夕的，你不要这样。”

比起刚刚认识的钟灵灵，少年显然更站在颜夕这边。

灰色的眸子晃了晃，钟灵灵低了低脑袋，下一秒忽然转身跑掉了，百里瑭看着她的背影，凤眸琥珀深浅难辨，却不知在想什么。

唐颜夕眼看着人转眼间就跑得没了影，顿时有些失望，“哎……还以为哎呀终于也要有个小女朋友了呢……”

少年疑惑，“颜夕，小女朋友，是像你和公子这样的吗？”

“是啊。”唐颜夕眯着眼摸摸少年的脑袋，少年乖巧地让她摸着，却认真道，“我不用小女朋友，我要跟着公子，先办大事。”

纪染没忘记他们回国都的最终目的，无论是他，还是带雪姐姐，葬雨哥哥，还有吕云川，他们都是为了帮公子成就大业才聚集在一起的。

少年说得认真，让唐颜夕一瞬间有种少年已经开始长大的错觉，她点点头，忽然拍拍少年的脑袋，“哎呀一定会长成一个很可靠的男子汉的。”

少年眯着眼点头，看着钟灵灵离开的方向，表情却有些苦恼。

是日晚饭后，少年到隔壁房间找百里瑭。

百里瑭正和吕云川谈事，见到少年，只问，“有事？”

“公子，我明天能出去一趟么？”

自从少年在皇城被绑架过后就不敢再一个人出门，这会儿居然自己提出要一个人出门，倒是让百里瑭有些意外，让吕云川先行离开，这才问他，“是为了钟灵灵的事？”

少年点点头，“我有点担心她。”

“为什么？”据他所知，他们相识才不过一天。

“钟灵灵看起来很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她好悲伤好寂寞，我以前……还没碰到颜夕的时候，也很寂寞。”

寂寞到无助的感觉，他是很清楚的。

钟灵灵虽然瞧着没什么烦恼，但是他还是觉得，她很寂寞。

“我想，她说喜欢公子，肯定也是因为寂寞了，不是真的要跟颜夕抢公子。”

百里瑭听着少年的话不无了然，这样的话要让唐颜夕听到了，指不定得多欣慰呢。

“这话，你为什么不告诉颜夕？”

少年微微揪了眉心，有些苦恼的模样，“因为钟灵灵说喜欢公子，颜夕好像不喜欢她这样，我不想让颜夕不高兴，但是我又想去看看钟灵灵，如果突然不见了颜夕又要担心，所以得……嗯……”

少年认真想了一下唐颜夕说过的那个词，“嗯……要报备一下。”

百里瑭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半晌，点点头，“那就去吧。”

少年见他点头，顿时开心了。

待人离开，房门再次关上，百里瑭这才对着里屋道，“都听到了？还不出来？”

等了一会儿，屋内却没有动静，百里瑭只得起身过去，却见唐颜夕蹲在床边，一脸郁闷模样，“为什么哎呀跟你报备不跟我报备……明明我对他比较亲。”

百里瑭有些好笑地将人拉到床上坐好，“原因你在里边不都听到了？”

唐颜夕还是有些不服，“可是我很讲道理啊，他跟我说了我就会理解，又不会不让他出去的。”

“大概……”百里瑭似是沉吟一般，唐颜夕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百里瑭噙笑接道，“大概，是你长了一张不怎么讲道理的脸吧。”

唐颜夕先是一愣，下一秒反应过来，顿时张着两颗小虎牙忿忿冲百里瑭扑咬过去。

第二天，少年早早就出了门，却不知，在他身后，还有两条尾巴跟随。

虽然答应让少年独自出门，但是以少年每次独自一人的时候出事的规律，唐颜夕还是特意带了百里瑭尾随了出去。

百里瑭本来也没打算让少年独自去找钟灵灵，听到唐颜夕的决定，只好陪她亲自跟踪了。

少年顺着昨天的小路朝石滩处的石屋走，走到半路，却见前面不远的海岸边的木板桥头站着一人，娇小的身子被海风吹得有些摇摇欲坠，却不难辨别对方的身份。

是钟灵灵。

唐颜夕眼看着少年朝她小跑了过去，却是嘀咕，“她不是说自己畏水么？怎么就自己站海岸边上了？”

就在唐颜夕嘀咕的时候，少年已经走到钟灵灵的身后，两人远远的不知道说了什么，钟灵灵似乎有些不高兴地转身离开，少年刚要追过去，海上一道猛风却吹了过来，他身子猛地一个踉跄，下一秒，整个人竟是直直跌落在冰冷的海水里。

噗通一声响动，钟灵灵猛地转身，便见少年在冰冷的海水里挣扎着，显然不会水，她脚步刚刚向前，身子便僵硬得无法动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在水中挣扎着，水灌进他的口鼻中，将他的四肢冻得几乎没了知觉。

海水飞溅间抬眸，只见岸上，钟灵灵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表情煞白。

身后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钟灵灵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又是一声噗通的落水声。

眨眼间，海上多了一人，是唐颜夕。

她的脸在入水的瞬间就被冻得一阵苍白，但还是在少年沉入水里的瞬间使劲将人捞了上来，百里瑭立即向水上掠去，一脚点地，一手一个将两人同时捞上岸边。

唐颜夕哆嗦着冻得脸色苍白，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少年，少年一张脸已经没了血色，躺在地上像是晕了过去。

百里瑭将身上的大氅脱下给唐颜夕披上，这才用手按压着将少年灌进的海水压了出来。

少年恢复意识的瞬间猛的一阵哆嗦，百里瑭干脆将人抱起，看一眼还在僵硬中的钟灵灵，冷着俊颜沉声喝她，“还不快扶着人回你屋里生火给他们取暖！”

钟灵灵被百里瑭这一声厉喝猛地喝回了神，连忙扶着唐颜夕往自己的石屋走，百里瑭则是将地上的少年抱起来，跟着她快步去了石屋。

让钟灵灵帮忙将唐颜夕身上的湿衣服换下，自己则将少年的衣服迅速扒下来，又拿过床上的棉被将少年裹住，随后钟灵灵连忙生火，抱着柴火进来的时候，百里瑭已经将自己的大氅裹在身上，而他怀里紧紧抱着的，正是颜夕。

这样的场景叫钟灵灵怔了一怔，好半晌，才低了脑袋将柴火抱到少年的床边，显然，现在的少年比起唐颜夕还需要温暖。

唐颜夕虽然被冻得不轻，但还不至于脱了神智，眼见少年有了热源，便安心地窝在百里瑭的怀里取暖。

直到将两人都收拾妥当，钟灵灵这才抱起地上的湿衣服，正要拿出去，却听百里瑭的声音冷不防在身后响起，带着冷意的质问，“你方才在岸边为什么不救他？”

他，自然指的是纪染。

纪染显然把她当成朋友，但是，她却能眼睁睁看着他掉进水里而无动于衷，要说她性子冷血漠然，却又不然。

就算冷漠如拂叶，有相识的人在自己眼前落水，肯定也会上前搭救。

唐颜夕刚才一心只想着少年的情况，这会儿听百里瑭提起才觉得不对，就算她怕水，至少也应该立即找东西将少年拉上岸才是，就算没有东西，至少也应该呼救。

可是她当时就那么站在岸上，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挣扎着没了力气沉入水里……

想到这里，唐颜夕脸上不觉有了些冷意，她声称阿瑭跟她较劲她都可以当做玩笑揭过，但是对她的哎呀如此冷漠她就绝对不能接受！

钟灵灵身子微微一僵，小心翼翼回头，便冷不防望进百里瑭那冷漠如冰的眸子里，肩上一颤，顿时低头，咬牙，“……我不会水。”

“呵……”百里瑭像是怒极反笑，声音却蒙了一层冰，“我倒不知堂堂鲛人族竟然还有人不会水的，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想要纪染的命？”

钟灵灵身子猛地一晃，灰色的眸子直直瞪着百里瑭，表情有些惊诧，“我没有要他的命……我……你怎么知道我是……”

比起钟灵灵的惊颤，百里瑭却是依旧稳若泰山，抱着唐颜夕，不紧不慢地说起，“昨日说起鲛人族，你话里句句维护，又独爱吃鱼，我问过海晏阁的小二，你是从三个月前开始出现在殇城内，而所谓殇歌上岸的传言也是在三个月前开始，掌柜的也曾说过，鲛人族的歌声只有与之年纪相仿的人才能听到，而你恰好纪染一样年纪，又有一双漂亮的灰色眸子，所以我想，你想必就是那个夜里唱起殇歌的那个鲛人孩子。”

钟灵灵脸色有些苍白，她没想到有人类竟然能通过这么短暂的接触就猜出她鲛人的身份，而且，还是那个擅自在城中夜里唱起殇歌的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