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盘坐在窗前，迎着月光落在身上剑上，点滴月华犹如水流一般，缓缓填满了早已暗淡下来的长剑。

感受着识海内那位于剑阵之下，宛如太极一般旋转消磨的狂暴力量，元神虚影双眸半睁端坐在神宫之内，随着时间越发清晰。

也就只有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回望着白日里自己的所作所为，周清这才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变化。

那躁动不安起伏剧烈的情绪，不知所谓的各种本不应做出来的行为。

或许是因为实在太过相似，在他的脑海中竟不断浮现出量劫两个字。

行为言行不似自己，虽没有失了理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但不论周清怎么去分析，都感觉白天的自己，已经走上了一天不断作死的道路。

虽说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自我毁灭的过程，有人总结错误，扼杀了原本最初的自己。

有人则是一意孤行，最后被整个世界所不容，落得一个孤独终老的下场。

但是，就是这个但是，但是像他这样像个人格分裂一样，极其容易被外界影响什么的，再怎么说也有些太过不正常了吧？

哪怕因为穿越的关系，因为一直以来的经历，他的精神早就已经被逼疯了。

可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做出种种不符合画风的事情，再怎么说也肯定是有了大问题了吧？

抬起手掌，将目前能够掌控的法力汇聚在掌心，看着这圆圆的小团，周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境界跟不上实力吗？特么鬼知道金丹大道怎么修炼心境？不都是金丹元婴元神，拿灵力往上面堆，自然而然的就晋升了吗？”

烦躁的捏碎手中的法力球，周清一双眼眸猛的用力望向了窗外的天空。

道理他都懂，修仙嘛，不管是那些洪荒炼气士，又或者是他山寨的金丹修士。

乃至于那人剑合一，性命交修一口剑，讲究剑在人在的剑修。

其本质都是在借着灵气提升自己的修为，让自己有资格触碰世界意识，感悟那所谓的大道。

不感悟大道，只顾着提升修为，走火入魔根本就是迟早的事情，就算是邪魔外道，那也不过是同主流的修行体系不同而已。

若是放在其他哪方世界里，说不定专修自身欲望随性随心的魔道，反而要比清心寡欲太上无情的正道，更加让人所接受。

所谓正邪对错，不过是那方世界大部分人的认知而已，和方法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人有好坏，修行方式自然也有偏激平和之分，在修行方向上，周清自认为他并没有弄错。

唯一弄错的便是修仙的理念，不论仙魔妖鬼都是借着天地灵气延长寿命，即便方法各有不同，但最终的目的都是掌握世界的权柄。

正是因为修仙体系那强大的包容力，周清才能够不断吐纳灵气，在改变体质的同时于天地同寿。

能够在识海中装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后，还依旧好好的活着，没有直接被炸成碎片。

这些修仙所带来好处无疑是显而易见的，只要他自己不作的太狠，只要这世界的灵气一天没有断绝。

那么他便能够一直长生一直活下去，直到这个世界也变成如前世那般，妖魔鬼怪超凡力量都通通消失。

可正也是因为修仙体系的缘故，随着修为不断的增强，掌控的力量越来越多，精神的不稳定也是必然的。

他就是个普通人，突然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还有近乎无穷无尽的寿命，哪怕有着前世的记忆，接受能力和脑洞都挺得住。

但终归免不了会心中迷茫，会忍不住嚣张起来，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若是一切都顺风顺水也就罢了，强烈的自信足以让他忽视这些东西。

若是平静如水也可，漫长的时间总有一天能够让他沉淀下来，在凡尘中的人生百态里，不断洗涤心灵随着阅历增长，而让心性足以承受这份力量。

奈何偏偏那个都不是，他得到的既不是那装逼打脸的主角模板，也不是游戏人间的老爷爷剧情。

偏偏就特么是一个操蛋无比，处处都充满了无奈与委屈，时不时就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的垃圾现实。

这种这种剧情若是在某点写成小说，根本就绝对不会有人看。

人家别人的剧情里都是又帅又拽，豪横的一批，简直爽的不要不要的。

有点深度的大手子，更是能搞出一个大气磅礴的史诗巨作，宛如一副在某个恢宏世界里的大冒险。

小人物从弱小变成真正的英雄，那些波涛汹涌跌宕起伏的经历，就算只是看着都能让人心潮澎湃。

若是放在大神哪里，更是能够让人随着剧情或喜或悲，简直就像是变魔术。

可他呢？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这两辈子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一直都是在随波逐流，一直都是在身不由己，就算穿越了以后，他不还是有心无力，只能艰难的去挣扎？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些束缚。

不用再去管那垃圾武院有什么计划，不用去管那狗屁的世界意识，究竟想要他去做些什么。

好不容易能够开始自己的人生，为自己好好的活一回了，现在竟然又出了境界不稳这档子糟烂事。

看他倒霉是不是很好玩很有意思？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在呢，就不能去祸害一下其他人？凭什么逮着他一个人糟蹋？

他就是想要活着而已，就是想要为自己好好的活一次，做一回真正的自己而已啊为什么会这么难？

双眸中涌现着无止尽的怨恨，名为不甘的烈火灼牵着那名为理智的弦。

只是刹那间周清识海内陡然波涛汹涌，残破的神宫不断在上丹田内颤抖颤栗。

虚幻的元神虚影金光色的双眸猛的张开，原本白银与深蓝交织，处处透漏着缥缈出尘的衣袍，此刻渐渐遍布上了漆黑于深红。

……………………………………

这世界不是所谓的仙侠世界，没有所谓的天道挡在世界规则，也就是大道法则的前方，将其阻挡的严丝合缝不漏半点光芒。

在那不知道那个世界意识的道韵，被剑阵所镇压在识海当中的时候，周清便隐约看清楚了这世界的本质。

这世界根本就没有那所谓掌控了全世界，堪称世界之主的世界意识。

他以为的世界意识，其实不过是无数生灵的念头交织在一起，因为太过庞大而诞生了所谓的意志而已。

虽然同样强大同样的不可思议，但本质上却是与世界意识不同的存在。

这玩意会有私心，同样也会有漏洞缺憾，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能够摆脱，那所谓剑道的追杀？

不过就是一帮练剑的人全都没有走到最后，便看到了更好的东西。

既觉得自己就此放弃实在是有些遗憾，可又忍受不了眼前的诱惑，因此而诞生出来的怨念吗？

明明是转眼就忘却的念头，明明本应该就此消散的杂念，鬼知道这玩意为什么会聚集了那么多，并且还形成了所谓的意志？

正世界的规则没有被任何东西遮掩，于是每个人每一种意志，就都有了成为世界意识的可能。

然后武道就成了主流，身体素质不行，就算能吃苦也徒劳无功的人，为了力量而研究出了精神修行发，并且搞出了个所谓的道士。

不是什么有道德之士，就和武者一样，武者是休息武道之人，而他们则是修行道理，操控世界运行之理的人士。

操控世界之道，要比武道听起来高贵，士要比者听起来有身份，于是道士就这么出现了。

其后没有武者天赋，又没办法像道士一样，枯燥钻研精神力的人也不服了。

所谓凝聚文气，以文字承载超凡的读书人也开始多起来了，世界意识的竞争者再次增加。

如今不知多少年过去，在这苍天之上，早已不知道存在了多少这种东西。

或好或坏，或有益或有害，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需等待最后的胜利者出现。

规则怎么会有自己的情感？唯有活着的东西，才会诞生自己的欲望。

究竟是那个家伙搞出来的穿越，借着他们这些穿越者，或是得到其他世界的修行法门，或是以人为棋子塑造着世界，这些周清管不到也不想管。

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哪有这份能力，去管这个世界怎么样？去管其他人会怎么样？

世界首富位置更替？国家领导人换了名字？国际大国有了什么新的动向？地球之外的宇宙中，又有那颗星星永远的失去了光芒？

这些距离他实在是太远太远，和他有什么半毛钱的关系吗？饭都吃不上了，每天活的都不如狗，还想让他有什么大局观？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

开什么玩笑呢？这世界爱怎么样怎么样，若是武道大行于世，他大不了躲起来避其锋芒。

只要这世界还存在着灵气，那么世界意识爱谁谁都和他毫无关键，搅进这么一个大漩涡里，他有几条命够丢进去的？

可是现在，现在这修仙之路竟然让他去悟道，去凭借世界的广阔与玄奥，让他浮躁的心宁静下来，去从内心深处感受自己的渺小？

开什么玩笑呢这是？

但凡他露出一点头，那一帮所谓的世界意识，绝对会给他碾压点灰都不剩。

一帮子大佬竞争女神，各种大打出手，明刀子暗刀子，红刀子白刀子各种捅。

就连这世界都被他们给弄的乱七八糟，各种的乌烟瘴气，现在要他一个小蚂蚁跳上去，在那女生身上咬一口尝尝味道？

想要他死直说就好了，悟道悟道他上哪里去悟道？死了以后去阎王爷哪里吗？

这世界连个地府的影子都没有，除了在凤城之外，他都没见过鬼。

就连那凤城的鬼，估计都是那宅男穿越者，不知道留下了什么东西搞出来的。

……………………………………

心中的烦躁越发猛烈，在浅白色月华的照耀下，一道深红色的诡异纹路，随着元神虚影逐渐被同样的色彩所侵蚀，而缓缓勾勒在了周清的眉心。

放纵着内心的怒火怨气不断滋生，眼看着身上原本轻灵柔和的灵气，逐渐被各种负面情绪侵染同化，化作了道道不详的黑红色气体。

周清的心绪终究还是在元神虚影一声白衣蓝袍，化作了黑红衣衫之后，逐渐开始慢慢平息稳固了下来。

一丝丝邪气魔气，隐隐浮现在了周清那原本平和，整日带着浅笑的脸上。

他不想的，他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的，比起做一个仙人，魔头不到心性更加容易被扭曲，更是几乎所有小说故事里的反派。

失败的解决几乎是必然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的例外。

哪怕是为了保护他人，为了保护世界，而毅然踏进了这条不归路。

在失去了作用，失去了用处之后，也依旧会被人恐惧，被人背叛，被那些自己保护着的人，从背后一刀刀的捅穿。

即便知道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和前世一样，现实这个婊子总是那么无情。

明明都一巴掌一巴掌的抽在你的脸上了，却还是要你笑着去面对她，然后接着背一巴掌一巴掌的抽下去。

世界从不是公平的，无论是那个世界都是一样的不公平，总有人被压在最底下，明明付出了全部，却还是依旧只能够苟延残喘，就连稍微松一口气，歇一歇脚都做不到。

可周清依旧还是抱有着幻想，他以为自己穿越了一场，哪怕这个穿越已经烂了大街，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一样穿越过，然后命丧于这个世界。

但……万一呢？万一他是个天之骄子，是那些小说里的主角呢？

可现在这个幻想破碎了，彻底的破碎了，一个魔头，一个入了魔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拥有主角的命？

可他没办法，没有办法啊，如果不这样就是个死，他也不想这样，却也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