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饕猛然抬头，她的反应令程双心下稳了，“在你的某个分神里？你的分神是什么？众多红发女孩？不，那应该是你冻结的不同时间段的自己。所以……陶在塑造着他原型的雕像里？”

程双举起一颗圆球，挑眉望向脸色已经由白转为潮红的邑饕，“每一颗圆球，是不是代表了每个不同时间段的陶呢？”

“这些毫无动静的球体，是不同时间段沉睡的陶！那么……”程双笑了，“被我关起来，企图偷酒喝的才是那个真正的陶。”

否则，邑饕怎么会让他们通过花车回到已然和她毫无干系的过去！

否则，摩天轮之夜那个分神之一红发小女孩对于酒的味道一点儿都没表现出熟悉感。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陶已经被她冻结在过去的时间段中，邑饕可以接收到陶的记忆，却不可能过滤和体会每一个记忆细节。

在程双把陶藏入空间格时，陶便摆脱了邑饕的管束，是以，才有机会带着他们进入‘过去’，让她了解到这个星球所经历的种种。

之所以陶会选择她，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暂时‘无法分离’罢了。

程双低头笑了笑，没想到那个看似最天真的小男孩却是最狡猾的！

莫名的，小姑娘看了眼邑饕头顶的白色蝴蝶结，时间真的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

邑饕色厉内荏的高喝道：“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吗？”她狰狞一笑，“你在心里把我和他分做了独立的两个，我又何必在乎他的死活？又何必在乎你的死活？”

“这么说，你在乎我的想法，所以嫉妒陶，迁怒陶喽？”小姑娘甜甜糯糯的开口，“没想到我在你心中分量这么重，重到胜于过去的自己。”

作为神魔兽，邑饕差点被人类小崽不要脸的说法呛到，她涨红着脸，指着程双，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显然是又气又恼。

可能在她的生命里，敢如此对她的，堪称凤毛麟角。

所以邑饕的抗打击力，还不如淡定从容又事事充满好奇的陶，完全不够看。

程双环肩尝试性的问，“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灰色颗粒为什么会源源不绝？当这颗星球再无它们可吞噬的东西后，又会出现什么情况？”

邑饕被这一串的问题问懵了，她正要静下心思索，却听，“哦对了，我赢了，我要索要我的奖品！”

邑饕不耐烦的问，“你要什么奖品？送你离开？”她现在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如果没有灰色颗粒可吃的东西，又会怎么样？

这是伪命题，她费力守护的，若全部清空，只剩下一颗光溜溜的星球……

不！好像不对！

邑饕觉得还差一点，她就想明白了，然而，耳边再次响起软中带冷的声音，“我要带着陶离开！”

异想天开！

邑饕送给程双这四个字。

但当她脱口而出后，立刻僵住了。

她缓慢的抬起头，一双紫中带灰的瞳眸一眨不眨的望向程双，不可思议的问，“你带它走？你为什么有这么奇怪的念头？你居然想带它走？”

带走一个时间的片段？

邑饕无法理解。

“因为我不想让陶面对一个无法逆转的死局。”等到邑饕无能为力之后，她会怎么做？为了和灰色颗粒抵抗，不让灰色颗粒进一步污染了她，她会把所有时间段的陶全部吞噬，包括每个时间段的她。

到那时，这颗星球残存的生物，全部是她补充实力的补给，重新出生的到底是神魔兽还是一个超高等级的流浪者？

“你该知道的！”程双轻轻的说：“未来！”

邑饕脸色僵白，白的似雪。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

“缺少一个时间片段的陶，对你有区别吗？对这个星球有区别吗？”程双仿若最厉害的演讲者，准备徐徐渐进的攻破邑饕的心房，“那些被你豢养起来被污染的生物们，克制了吞噬的本能，或许和外面的流浪者有不小的区别，但它们的实力永远停滞不前。它们依靠你生存，一旦你变了，它们不过从你的储备粮变成其它野兽的储备粮。”

柔和似水的声音，缓缓流入了邑饕的脑海，黑色的桃花眸深若幽谭，一点一点的凝结了所有的思绪。

邑饕的眸子越睁越大，眸光却越发的空洞，“如果……如果陶跟你走了！这个星球又能得到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

“傻孩子！”淡淡的笑声传来，“你就是陶，陶就是邑饕！曾经的陶未被污染，我带走了陶，也带走了这颗星球的一部分。”

“置之死地而后生！”放柔的音调，带着一种漠视，“自相残杀、自我吞噬到了最后，才是这颗星球重新复活的最好时机！”

“邑饕，你好好回忆一下，数百万年前，这颗孕育你们的星球有什么？而等到你们发展成长起来后，它又得到了怎样的回报？”

邑饕抽取了记忆，赫然发现若是没有它、没有它的储备粮，这颗星球将会亘古不变，没有什么天外来物，也没有眼前的维护者。

她喃喃自语，“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需要有！”

程双无声的笑了笑，给了邑饕最后一击，“自始至终，这颗星球不需要你们，是你们需要它！所以，放它一条生路，算是它养育你们一场最好的报答！”

没有了可吞噬的生物，灰色颗粒流浪者会如何？

它们会自我吞噬、自我毁灭。

如同巴士上他们误以为是钻入皮肤毛孔的小黑虫一般，到最后，慢慢的消失在这颗星球上。

邑饕彻底的沉默了，她不是不知道未来，却仍是选择负隅顽抗，有很大程度上，是贪心作祟。

它是神魔兽，被迫吞噬灰色颗粒，神性其实已经在逐步的消失，所以它把每一个时间段的自己都冻结上，说是补充实力抵抗外敌，实则是借用曾经的神性，来达到平衡。

可是这样的方式无法支撑太久，灰色颗粒比她还要贪婪，有食物的一天，便是它们继续存在的一天。

邑饕比谁都清楚，它没有力量去拯救它的世界。

“如果……你带走陶！”邑饕慢慢的开口，每一个字都仿若充分思索之后，紫眸小女孩这一刻仰着脸庞，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孩子，充满期盼的说：“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