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方被人带到了原始森林的深处,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慢慢摸索，他打开自己眼上的黑色布，看到自己手上还有一份地图, 需要去到达那个地方，拿到东西，算是成功, 当然路上也会遇见别的战友, 这就需要互相厮杀, 拿到别人身上的信号弹。

贺远方摸着身上带着的东西,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他准备先找个地方养一下精神, 再开始行动。

贺家今年的春节家里缺了贺远方, 大家还是没有习惯，不过之前收到了贺远方的信件，却也算是足够慰问到大家了。

二月份，家里的孩子们又开始到学校去上课。

贺枝在家里正洗衣服呢, 沈成过来了。

“贺婶子, 这些是给你带的。”沈成这几年一直没闲着，他脑子一向灵活，在县里很是吃的开, 听罗玲说了两句, 村里的那个拖拉机就是他找人协调换的, 本来批下来没有那么快。

贺枝擦擦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你怎么又拿那么多东西啊？”

沈成喝了一口茶, 咧着嘴就开始笑, “我爹娘可能会很快能平反了。”

贺枝想着今年才是一九七六啊？好像平反是从一九七七年初换了当权人才算是慢慢开始的，不过或许是有风声了。

“那挺好的，你也可以很快回去了。”

沈成想起这件事情就觉的有些可惜，之前大队长推荐他去上工农兵大学的时候，他就应该去的，起码户口又迁到城里去了，这样的话爹娘回来他也方便照顾。

“估计还得再等等，现在要一个城镇户口不容易。”

贺枝知道他的意思，现在才看到他脖子上戴着的围脖，“这是？”说着还用暧昧的目光看着他。

沈成倒是没啥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的任由贺枝打量，“这个是冯婉给我做的。”

贺枝坐下叹了一口气，那个孩子说倔是真的倔，这算算一直等着沈成也有十年了，两个人都快三十了。

“看来还是你们两个人有缘分，冯婉是个好姑娘，年前我还见过她，现在比那会成熟稳重多了。”她过年之前去商场买东西，恰巧碰见她和李欢也在买东西。

沈成想着那个时候的自己，年轻气盛，更多的是未来不确定性，一个活下去都困难的人，怎么可能还去考虑别的事情，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一切都会变的好起来。

沈成这大半年时间都不在家，也没来得及送走贺远方，“怎么样？远方来信了吗？”

贺枝点点头，“收到了，十月份寄的。”

沈成知道当兵也是万分凶险，现在国内外并不太平，日子也不好过，他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对了，贺婶子，冯婉跟我说，省里有一个学校，要招一批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子，进行艺术方面的培养，文化课要上，还会上一些跳舞唱歌的课，为以后省里文工团的培养做准备，我想到咱家里符合条件的有归来，所以就过来问问你，看看愿不愿意？”

贺枝也被这个消息惊到了，这样的名额能给到她们？“可是这进去的条件不低吧。”

沈成对涉及到贺家的事情一向都打听的很清楚，这个问题冯婉还真的跟他说过，“还行，冯婉能在中间帮你们争取到一个名额，最后还得要老师挑人，据说老师很专业，是文工团退休的老人了。”

贺枝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不过她不会替孩子决定，还是要问问归来的意思，如果她不愿意也没关系，机会虽好，但开心更重要。

“行，那有时间限制吗？”

“到二月末截止，贺婶子跟孩子说说，不过这肯定辛苦，要学习，平时还要训练跳舞唱歌，等到你们确定了告诉我，到时候安排好了，还得麻烦婶子带着归来去省城一趟。”沈成事情办成了，就得走了，他回来一趟时间也不长，还得去牛棚那边送东西。

贺枝把人送到门口，回到堂屋里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一一归纳好，边收边想省城那个学校的事情，贺归来的柔韧度不错，但估计刚刚学也要受很多罪，还是要征求几个孩子的意见。

周五放假回来。

晚饭她把沈成送来的排骨做了，先把排骨用油炸一下，然后调汁做糖醋味的，又做了一锅粉条炖鱼，粉条充满了鱼汤的鲜，吃起来更美味。

贺归期从贺枝开始做饭，就在厨房门口一直转悠，这会看到饭桌上已经摆好了，拿着筷子已经准备好了。

贺枝收拾好之后坐下，看了一圈，“好了开始吃饭吧。”

一个个的就都开始动起了手。

贺枝吃了一口米饭，看了一眼贺归来，“我有件事情想跟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奶奶，你，你说。”贺归期已经口齿不清了。

贺枝把自己的碗筷放下，“是这样的，你们沈叔叔，跟奶奶说了一件事情，省城里有一个学校，正在招收十五岁左右的学生，但是不仅仅是上文化课，还要学习跳舞，唱歌之类的。”说着就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坐着的几个人。

贺远行和贺南立脑子转的挺快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看向贺枝，“所以奶奶，是想要归来去吗？”

正在吃饭的贺归期突然被呛到了，自己咳嗽了几声，擦擦嘴，“什么？奶奶，这不行吧，那可是省城，就归来一个人，万一她受到欺负了怎么办？”

贺枝听着贺归期的话，也明白他的顾虑，转头看向贺归来，她一直没说话。

“归来，你自己说一下自己的想法，我尊重你的意思。”

贺归来低着头，手还扣着桌子。

贺南方拍拍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想的，自己直接说出来就可以了，奶奶会尊重你的想法。”

贺归来想想，学校里也办过一些欢迎晚会，他们在台上表演一些剧目，其实她也很羡慕，但是她什么都不会，也没学过，这个想法也就无疾而终了，现在应该是个机会，想着就抬头看向贺枝，目光坚定。

“奶奶我想去。”

贺枝笑着点点头，她刚刚也想了，可以在省会那边租个房子，每隔几天有时间就过去看看，在哪里一直待着也不现实的。

贺归期把手上的筷子放到桌子上，“你说什么？”然后有些生气的从板凳上站了起来，“你想过没有，那是省城，距离我们可远着呢，到时候万一有人欺负人谁也帮不上你，而且也没有亲人，你可能一个学期就只能回来一次。”

贺归来明白贺归期的意思，可是她想去啊，这次机会错失掉了，她到时候估计会很失望的，她从自己的座位上下来，绕个位置，走到贺归期的位置旁边，用手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的衣服，“哥，我想去。”

贺枝默默低着头，她不准备插手这件事情，平时虽然就贺归期怼贺归来最多，小时候也最嫌弃贺归来，但这两个人始终是一母同胞，贺归期从骨子都疼爱她的。

贺归期一般很少生这么大的气，可是看到贺归来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又有点觉的自己这会的态度有些得寸进尺，无理取闹。

“好了，还有时间，你们都好好考虑一下，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跟我说，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觉的为难。”贺枝看着他们兄妹两个这么僵持着，适时的说句话，“吃饭吧，一会就凉了。”

贺归来又坐到自己的板凳上开始端着碗吃饭，似乎没受到影响。

但是贺归期完全就不一样了，嘴里的肉也不香了，明明期待了一下午的大餐。

饭桌上其他人也不愿意说话，贺远行想起了大哥离开的时候，现在突然要离开的小妹，长大就是要一个个的向外走。

贺归期跑到了贺远行他们的房间，四个兄弟都在里面坐着。

贺归期埋着脑袋懊恼的坐在一旁。

贺南兵看看其他两个不说话的人，挠挠自己的脑袋。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这么干站着也不能解决问题不是？唉。”说完又想起了大哥，“要是大哥在就好了，他肯定可以做决定了。”

抱胸倚在墙上的贺南立用脚踢了踢贺南兵，等到贺南兵看过来，瞪了他一眼。

“你少说两句吧。”

贺南兵不知道哪里说错了，不过也很听话，不再多说话。

贺南立看着贺归期，“归来想去，就让她去呗，拦是拦不住的，而且我想你想的那些事情，奶奶肯定也想到了。”

贺远行随手扯了过来一本书，“是啊，而且归来也不小了，十几岁了，她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贺归期听到他们这么说，心里不安的情绪慢慢消散了，但剩下的就是慢慢升起来满满的不舍。

“我其实还是担心她，不舍得，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能不能适应。”

贺南立过去坐在贺归期的旁边，打趣道，“四哥，真的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真是不常见。”

贺归期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贺远行看大家都没啥事了，就开始轰人，“都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好好跟奶奶说就行了，咱们家归来也不是什么善茬，谁能欺负得了她。”

贺南兵嘿嘿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贺枝起来照旧把院子扫了一遍，又到厨房先烧了一茶瓶的热茶，才开始做饭。

正在厨房烧火，贺远行就起床了，他昨天睡的早，今天听到声音就赶紧起来了。

他蹲在锅底旁边，“奶奶，昨个都说好了，归期估计也想通了。”

贺枝手上的动作不停，刷锅放水，放篦子，然后把包子放到上面，“他想不通才不对呢，因为归来想去，他想要归来开心，所以无论如何都会自己调节想明白的。”

贺远行笑笑冲着贺枝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奶奶厉害。”

“你呢，现在学习还行吧。”贺枝手上在打着鸡蛋。

贺远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奶奶，我不知道上完高三要做什么？有点茫然。”

贺枝把手下打好的鸡蛋放下，“你把小锅的火也点上。”说完自己转身到案板上开始切葱花，“不是还有一年的吗？你干嘛这么着急？”

贺远行开始点小炉子上的火，“我不是着急，是想要有计划一点，我们家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每天一步一步的一个脚印的向前走，可好像只有我，越来越迷茫？”

贺枝把小锅刷了一遍，开始向里面倒油，“那你想干什么？有自己想学习的职业吗？”

贺远行认真的想想，“有的，我想做个记者，可以去采访一些伟大的人物，也能揭露出一些不好的事情。”说着他有些热血沸腾。

贺枝炒的鸡蛋已经出香气了，“好啊，既然你想，那就去做，不要想那么多，反正我支持你的。”

听完贺枝的话，贺远行有些豁然开朗，车到山前必有路，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早饭快做好的时候，贺归期他们也都起来了。

在堂屋里围着吃饭的时候，贺归期还有些不好意思，“你想去就去，反正不是还要老师选吗？选不上了就可以回来了。”

贺归来瞪了他一眼，“我怎么可能会选不上。”

其他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周六下午，贺枝去知青点找了沈成。

“行，婶子，这个是冯婉的地址，您带着归来直接过去就行。”沈成把地址写在纸上递给了贺枝。

贺枝接过来，“谢谢小沈。”

沈成摆摆手，“贺婶子，可不能这么说话，要不是你，我爹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撑到现在，还有冯婉，当初你也没少帮她，这好不容易有件事情能让我们帮上你了，可不得让我们好好表现一下啊。”

贺枝知道沈成的意思，也不多说什么，“那婶子就先回去了。”

沈成把人送到知青点门口。

贺枝周日下午，让贺南兵贺南立给贺归来带过去一份请假条。

又跟王向上请了假，她尽量快去快回，而且她考虑到以后离开的次数也不会少了，回到村里就得找王向上，再找一个，她教也行。

周日贺南立拿着贺归来的请假条就去老师的办公室，“老师，这是归来的请假条，她明天后天有事暂时来不了。”

老师也没问什么原因，就把请假条收下了。

贺南立也没多待，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谁知道在门口就遇见了赵秋叶，她刚刚去办公室送作业，听到贺南立的话了，这会堵住了贺南立。

“贺归来为什么没来啊？”

贺南立皱着眉头，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侧着身子准备从旁边过去。

赵秋叶没得到答案，硬是不让他过去，“我问你话呢。”

贺南立这会确实有点不耐烦了，“你问我，我就要回答吗？”

赵秋叶这会也知道贺南立是讨厌自己，“我就问一句，你愿意回答就回答呗，不愿意就算了，干嘛这么凶，说到底我们还有亲戚关系呢。”

贺南立忍住想动手的冲动，抓到机会从楼道贴墙过去。

周一贺枝带上一些换洗的衣服，先是坐公交车到县里，再去县里买火车票到省城，折腾了差不多六个小时，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才到了省城安省，先是找了一个招待所，开了一间房，火车上人比较多，虽然现在天气还比较冷，但是味也有些大，先把身上的这身衣服换了，又把贺归来头上的头发给她重新梳好，扎上两个麻花辫，这身穿的是刚刚新做的衣服，而且上面还巧妙的绣了一些精的花朵，贺归来长的白白嫩嫩的，不开口看起来性格就跟贺南方差不多，但是开口了就知道是个外放的性子，打扮好了这才出去招待所，找个国营饭店简单的吃了一点饭。

然后去供销社买了一些礼物提着按照纸上的地址去了冯婉家。

贺枝最后到了一所家属院里，让门口的门卫通知了一声，没过多久，冯婉就从里面出来了。

“贺婶子，快，快进来。”冯婉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贺枝，脚步都加快了。

贺枝手里牵着贺归来，“好了，走那么快干啥。”

冯婉把自己之前的长头发都剪短了，现在的短发看起来干练又简单。

“这就是归来吧。”

贺归来甜甜的叫了一声冯阿姨。

冯婉也笑着答应了，带着她们两个人进了大院里，没走几步远就是她家了。

贺枝进去观察了一下，这个院子被打理很不错，有心的种上了好几种花。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茶。”冯婉见到贺枝很是开心，想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做下的事情，也觉的自己当时好像脑子都被吃了。

贺归来坐在沙发上，有些不适应。

贺枝倒是坐的四平八稳，用手拍拍她的手背。

冯婉把茶端了过来，放到桌子上。

“这几年我也没有机会回去过，工作忙，这长大之后发现人情世故也多了，我爹还逼着我结婚。”

“你也算是守的云明见月开了，起码和很多人比，结果是好的。”贺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冯婉也有些感叹的点点头，想起来今天的事情，“正好，那个老师今天在学校里还在面试别人，我这会带你们过去吧。”

贺枝没想到这么快，但是本来就是过来办这件事情的，也不拖延，“那行，赶紧过去，早定早完。”

冯婉领着贺枝她们两个走着出去，“这个学校距离我们家很近，就隔了一条大路，以后归来在这里上学，我市场都能过去看看她。”

贺枝也观察了一圈，确实这旁边是家属房，“那这边有房子出租吗？”

冯婉不大了解这个事情，毕竟她也没想过要租房子，“贺婶子，你是想租房子吗？”

“对，到时候如果真的在这边上课，租个房子，我有时间还可以过来照顾她一下，不然还是有点不放心。”贺枝就是这样打算好的。

“到时候我帮你打听问一下。”冯婉一口答应了下来。

贺枝也不着急这件事情，毕竟现在还得先去见见老师。

冯婉带着他们一路到了这个中学里面，边走边跟贺枝介绍，“这是咱们省里最好的中学了，以后高中在后面那座楼，说实在话的，这里管控的还是比较好的，也没有什么人敢随便闹事，学生学习的环境还算是比较不错的。”

贺枝很注意听冯婉的介绍。

没过一会，就进了旁边的一座有点老式的小楼，“那个老师的教跳舞排舞台剧的都在这座楼。”冯婉走在小声的解释了一句。

贺枝牵着贺归来的手走上去。

冯婉敲敲门，进去之后就看到一个比较年轻的女孩子坐在一个桌子后面，面前还有一个登记表格，而且旁边的长椅上也坐了几个和贺归来差不多的女孩子。

“巧姐，我也带着人过来了，需要在哪里登记啊？”冯婉笑着问道。

那个被叫作巧姐的女孩子，看到冯婉过来还挺开心的，不过还是稍微控制了一下子的面部表情，“咳咳，那你到这边填一下信息吧。”说着递给冯婉一张登记表。

冯婉接过来就给了贺枝，“贺婶子，你填写一下，那个地址就写我家，因为这个名额是配给我家了。”

这个事情贺枝之前就知道了，这会也不吃惊，填上贺归来的信息。

冯婉把贺枝填好的表递给了巧姐，“那我们也在那边等着面试。”

巧姐点点头。

里面就只有一墙之隔，外面这个登记的房间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贺枝她们也没在说话，就坐在长椅上等着。

大约半个多小时，前面的人一个个的走了，在贺枝她们后面的过来的也有人，都是一个流程。

下一个就叫到了贺归来。

贺归来咬了咬嘴唇看看贺枝。

贺枝摸摸她的脑袋，小声的说道，“没事，什么结果都可以。”

贺归来才转身走了进去。

贺枝她们就在外面等着。

贺归来进去之后，看到一个穿着一身军装的阿姨，梳着利落的短发。

“你好，我是丁然，我看表格上写你十一岁了，叫我丁阿姨就好了。”丁然说完带着笑意看向贺归来。

贺归来脆生生的叫了一声，“丁阿姨。”

丁然听到她开口的声音，还是挺惊讶的，出于职业习惯，直接判定音色很好听，“你能唱两句歌吗？”

贺归来就唱了两句国歌。

丁然听着直点头，这是有天赋的，“那你学过唱歌和跳舞吗？”

贺归来摇摇头。

丁然知道她才十一岁这个年纪是还可以练习舞蹈，但是不确定她本身的身体柔韧度怎么样？干脆走到贺归来的身边，“来，别怕，阿姨帮你下个腰。”说着就要扶着她。

贺归来知道下腰，这个她在家里床上没事的时候练过，“不用，丁阿姨，我可以自己来。”然后就直接一个利落的下腰。

丁然这会脸上满是笑意，还是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好了，贺归来同学，你可以回家等通知了。”

贺归来对着她鞠躬，“谢谢丁阿姨。”然后转身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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