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他的选择

“你……”我张了张嘴，却再次比他拦下，他忽然转过身去，两眼空洞的凝视前方道：“小唯，你是见过这病毒的厉害，要是为了一己自私，一己之利，将火石拿走，却害了他人，我心不安。”

初识宁涵之时，我只觉得这人心有傲气，后来觉得他十分仗义，可我没想到他的骨子里还夹着一股侠气。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我也没有回答，良久后，他才轻声又道：“若非如此，在大局稳定之前，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好在五石之中，已有水木两石，现在再拿一个火石，只差金土二石就能集齐，我相信你和云深。”

“所以……你选择代替火石，留在这里，保护这个地宫，是吗？”我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的十分厉害，甚至有一种想要背过身去，不再看他的冲动。

这一路走来，大家一直没有时间，没有机会，静下来诉说彼此的内心，我却早已将宁涵之，当成了最好的朋友，甚至是亲人。

地宫幽暗，周围遍布的全是沉沉的死气，别说活人在这呆上一天，就是一刻都十分压抑，如今宁涵之为了让我顺利取走火石，又不背上滔天的孽债，而选择牺牲自我，这让我的内心如何能安？

“小唯，你去吧，你心中的答案，已在这里寻到，现在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你，云深，龙碧鸳，你们三个一定可以。”

“我……太累了，自从离开那个地方起，自从恢复了我的记忆，我每一世的记忆，我的脑子只剩下无尽的痛苦，我想逃避，想忘记，甚至想死了解脱，却连死都是一种奢侈，守候在这里，不用面对凡尘，不用面对所有的人和世，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宁涵之对我长叹。

我不是没有想过分别，我的脑子里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等一切结束，我们是否会分别，会在哪里，会是怎样的场景。

却……

根本没想到，和宁涵之的分别会来的这么快，会在这里。

我想劝他，可看到他此时的样子，纵使心中有万千言语，却根本无法言说。

我知道，我劝不动了。

宁涵之不是一个胡来的人，更不是一个会轻易做出决定的人，若非经过深思熟虑，若非在心中想了已久，他又怎会将这最后的答案告知于我？

良久后，我长叹一声，只问他一句：“那你……和云深告别吗？”

他愣了几秒，似乎没想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良久，他才望着远方，云深残念曾出现过的地方，幽幽道：“我在心中，早已对他道别，我相信，在他心里，也做好了我会不道而别的准备。”

“只是可惜了云深带你来见我时的目的，如今快要分别，我依旧没教到你些什么，不过依你的性子，这样也好，少学，少问，少知，才能活的开心，有的时候，能天真，才是福气。”

说着说着，宁涵之化悲为喜的打趣儿我，弄的我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夸我还是在骂我。

“就你话多！”

“宁涵之，我就问你一句。”

“你问。”

“你代替火石守候再次，若他日所有事情都结束，我将火石还回来，能换你出来吗？”

“不知。”

“！！那……你也说，你当时认识我，我可是拜了师的，虽然拜师费一直欠着，但总有要还的一天，你也总要把你的所学都交给我，你若出不来，我到此找你，能找得着你吧？”

“不建议你过来。”

“……”

我不知道宁涵之恢复的那些记忆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只觉得他的记忆恢复之后，整个人就像变了一样。

让我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既亲近，又遥远，或许，如他所说，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少，越会过的开心。

我望着他良久，这才带着几丝稚气，又像是一丝执念的对他说道，“我不管，只要你要呆在这里，我就当你同意了，等我们集齐五块神石，对付完李祐，我就回来，给你报喜，你要等我。”

宁涵之没有回答，却忽然对我催促：“行了，你快走把，龙碧鸳不在你的身边，外面肯定出了事，你再不去帮她，她一个人顶不住的。”

听到这，我才想起龙碧鸳的事儿，不由得一晃，紧握着火石，忙朝外面奔去，一边奔跑，一边还有些不太放心的回头，望着离我越来越远的宁涵之喊道。

“宁涵之，你答应过我的，会在这里回来等我给你报喜！”

我离他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他嘴里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后背凉的十分厉害，就好像此次一别，便是永远。

整个地宫的水，已在云深的残念带着肉身投进火石的那一刻瞬间蒸发，没了水的地宫，让我觉得十分陌生，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冷，我靠着火石上那微弱的光芒，依稀能看清四周的遗迹，曾经是一座落满岁月的古城。

我疯狂的朝着前面奔去，却发现此时的自己，根本找不到来时的路了，明明跑的方向是对，却依旧找不到方才下来的地方。

难道说，一定要这里充满水，我才能回去？

我急的不行，心里疯狂念着龙碧鸳的名字，直到我看到不远处那个闽越国双鸟踏珠图腾下，有一些八卦的符号，我这才呼吸一紧，想起自己虽说没在宁涵之身上学到什么，但算卦还是稍稍学了点皮毛。

我忙在地上找了根树枝，几乎把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上面，脑子里回忆着奇门遁甲起局的步骤，我小心翼翼的按照顺序，将一个阳盾八局画了出来，卦中龙碧鸳的位置落于坎门之中，坎门为北，属水。

也就是说，龙碧鸳现在在北方有水的方向，只是……

刚才云身残念那么一搞，不是将整个地宫的水都蒸发了吗？

哪儿还能有水？

我按照卦中的指引，一路向北，走着走着，竟然真的从这干枯不已的四周，听到了缓缓的流水声。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水声不大，离我很远，只有我静下心来，屏着呼吸，才能听见这细小的水声。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我顺着水声走着走着，一道细微的脚步声，却在这时传来，还没等我看清到底是谁走来了这里，便感觉自己的嘴被人猛地一捂，直接拉到了暗处。

我惊得差点叫出声来，鼻尖却在这时传来熟悉的香味，是龙碧鸳身上那苗族女子特有的香粉味。

“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暗松一口气，正想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却发现一伙儿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出现在前方。

就这穿着，化成灰我都能认得是李祐手下拜月教的人。

而我和龙碧鸳，此刻正在一个被巨石遮挡的窑洞里，那道细微的滴水声，正是从她手里的水石中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望着正在漏水的神石，我小声的问道。

“没事，它在治疗我身上的伤，我伤的有点重，水从体内溢出来了。”她虚弱的答道，这时我才发现，空气里除了有那么点水气之外，还夹杂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儿。

只是周围十分昏暗，我根本无法看清她身上的伤势，刚想扶她一把，却摸到一股湿滑的东西，还有点粘稠，是滚烫的血……

“你怎么样了？”我忙问。

“我没事，在这里休息了会儿，好多了，刚才我看了，在这后面有条路，不知道能不能出去，李祐的人来的很快，上面都被包围了，我估计，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她对我答道，声音十分虚弱。

“那我们快走！”我一边搀扶着龙碧鸳小心翼翼的朝前走，一边将我下来之后的情况告诉她，她在听到宁涵之留在这里的时候，显得有些意外，“来这里的都是李祐的人，正主还没出现，云深之前替我们挡住他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宁涵之又留在这里，哎……”

我知道，她是想问我怎么不劝劝宁涵之，只是……

她和宁涵之也不是才认识一天两天，心里自然清楚，像宁涵之这样的人，是靠劝能劝的动的吗？

“不过，你拿到火石，一切倒是好办的多，土石金石的下落，我们可以想办法找，但靠我们俩有点悬，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到云深。”龙碧鸳说到这，对我又问：“你现在有办法找到他吗？”

我摇头，答：“起卦我在宁涵之那儿只学到了半吊子，要不是你离我离得近，我稍微算准点方向让你先找着我，不然我连你都找不着，况且云深之前一直呆在我的梦里，他没有本体，我现在也不知道，他靠木石在外面到底能撑多久。”

“他如果找你呢？能找着你吗？”她又问。

“可以，云深说过，无论我在哪里，他都可以找到。”

“哎，看来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逃出这里，之后……靠等了。”

“对了，最后一个见到云深的是李祐，他俩在一起呆了那么久，你说我现在折回去找宁涵之，找他想想办法，会不会更快些？”

“算了吧，他要能告诉你，早在你离开前就和你说了，我跑下来的时候这附近还没多少李祐的人，现在肯定到处都是，出去就是送命，你觉得李祐上回抓着我们，想让我们投靠他没成功，还被砸了场子，这回抓着我们，能放过我们不成？”

“不能……”

“依我看，还是等吧。”

“……”

前方的路十分幽暗，从四周留下的青苔痕迹不难看出，这儿曾经被水淹了数年，只是一个曾经被水淹没了的地儿，不但没鱼，没虾，没任何一点儿活物，倒是十分奇特。

拖着个病患，走的十分缓慢，只感觉走了没多远，后头忽然响起巨石被人搬动的声音，随后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这地上有血，还是热的，它们肯定在里面！”

声音响起的刹那，道道追逐声震的地板都有些晃动。

“不好，有人追进来了。”我连忙蹲下身，正想背着龙碧鸳快走，她却忽然停下，“不行，你背着我也跑不快，小唯，你先走吧，我断后。”

“不可能！龙碧鸳你到底有没把我当朋友，你现在伤的这么重，是个人都能杀你，再说了，你刚才自己也说，李祐上回没对我们下手，这次根本不可能放过我们，我要是留你在这送死，还是人吗！”我急了，直接将龙碧鸳朝着背上一抓，拼了命的朝着前方奔去。

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在我肩上深深叹息，“林小唯，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是少根筋的傻子。”

“哼。傻子就傻子，别觉得我成天拖累你们就好。”

“哎……”

身后的追逐声越来越近，我整颗心都提在了半空，脚下拼了命的奔跑，却已然跑到了极限，一道喊杀声从身后响起，近的仿佛就在跟前。

“看来，今儿个我们谁都逃不掉了，可惜了这枚刚拿到的火石。”龙碧鸳在我肩上轻叹，话音才刚落，一道像是利箭破风的声音擦过我的耳旁，只听“锵”的一声，一支无比锋利的箭羽直挺挺的落在了我的脚边。

难以想象，要是再准一点，插中的可就是我的小腿肚了。

“草，追人还上武器。”我大骂一声，回头一看，十多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有的提刀，有的提弩，朝我追来。

“咻咻咻——”

“锵——”

又是几道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龙碧鸳强使着力气在我背后提着匕首，替我打下几只飞来的箭羽。

她利用水石，洒下一层水幕，暂时的将这些人挡在了身后，却对我不免有些担忧：“看你喘的这样，还能坚持住吗？”

我早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逞强的对她点头：“还能撑一会，这窑洞这么长，很有可能真能通向外边，只要挡住这些人，我们一定能出去！”

“还好追过来的只是些小喽罗，不是那个老道士，只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他们追来也是迟早。”龙碧鸳长叹。

所幸就在我体力不支，即将倒地之际，身后的追逐声越来越远，前方不远处，有一道白光缓缓洒下，就像是黑暗中的曙光一样，明明早已体力透支的我，卯足了劲儿，直接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可以出去了！”我对着龙碧鸳喊道，她也十分欣喜，就在重见光明的那一刻，我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忽然感觉后背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随后一道阴冷的怪风刮过，我下意识的侧开了身子，却闻到了一股恶心至极的臭味。

这味道……

熟悉的很，就像我曾经在哪儿闻到过一样。

我刚抬起头，又是一道猛攻袭来，吓得我心脏一紧，下意识的拿着手里的火石一挡，只听一道惊天惨叫，就是打死我，我都想不到，追到这里的，竟然是湿婆。

“卧槽，这玩意儿竟然能追到这来。”龙碧鸳也是吓了一跳。

却见我手里的这枚火石，像是天克湿婆一样，她身上碰到火石的地方，就像是烧着了一样，阿紫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子浓浓的腥臭，不论她在地上如何扑打，都灭不掉手上烧着的那团火。

“没想到被她缠了这么久，现在竟然有办法把这狗尾巴给甩了。”见此我更是拿着火石上前一步，哪曾想，曾经看见我就像疯子一样咬我追我，一定要杀我的湿婆，此时就像见到了什么死神似的，忽然发起了抖来，就连那畜生般毫无感情的眼睛里，都隐约带着一丝惊恐。

“不行，小唯，我们快走，火石既然能对付湿婆，我们后面再处理她，先离开这里，以免被李祐的人追到。”龙碧鸳对我开口。

我对她点了点头，刚想把她背起，却被她回绝道：“别了，别看我现在浑身是血，这水石疗伤可快了，我现在能走能动，别再背我了。”

“这地方若非是开车，否则靠脚想进这大山深处，得走到何年何月，他们这么多人进来，一定有车子停在附近，我们偷辆车离开这里！”

她的话说到这，我的眼前一亮，忽然觉着有些好笑。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上回从李祐眼皮子底下逃走，就是从他手底下的人那儿，偷了辆车，这次，又是故技重施？

这里的山脉纵横交错，一山接着一山的靠在一起，我俩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根本看不出，逃出来的地方离我们进来的地儿有多远，更不知道李祐的人是不是从我们进来的地儿来的，这里还有没其他进来的途径。

想在这里找到停车的地方，简直难得不行。

我和龙碧鸳在附近寻了出还算隐蔽的地方，她用水石将自己身上的血水洗掉，以免血腥味把李祐的人吸引来，随后让我试着用奇门遁甲的方法看看，能不能卜上一卦。

我尝试着起了一局，惊喜的发现藏车之地就在不远，连忙带着龙碧鸳朝着那边跑去，只是跑着跑着，眼瞧着前面停了好几辆车，还没等我俩靠近，龙碧鸳却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我，问出一句。

“小唯，你有没觉得，哪儿有点不太对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