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艺……”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沙哑，好像喉咙里含着砂砾，磨磋的人心底生疼：“你要……离婚？” 赵小艺始终低头看着脚面，她害怕看见他的眼睛。

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曾点亮了她的青春时代，如今她的整个人生都依靠这簇光而活，它却骤然熄灭，带走所有光芒。

当所有期望的美好都变得支离破碎，她还能说什么？

能说的，该说的，俱付于此刻无声。

“没错，”她开口，带着自己都略感意外的冷淡：“签字吧。”

放在腿侧的手死死握住，强压下喉咙口所有的咆哮，天知道她多想跳起来狠狠地捶打他，声嘶力竭的质问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从签字那一刻起，那就早已失去了质问的资格。

平静的表面下，是滔天而来近乎把她吞噬的巨浪。

身侧，顾长安默立良久。

他眼睑下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透出一团阴影，让人看不清楚神情。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一点点凉透。

果真，他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呢，大抵是晓得她知道了那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无从开口吧！

两个人都太过骄傲自负，谁也不愿意成为卑微的那一个。

即便他们心里，早已为对方卑微到了泥土里。

空气中格外的安静，鱼缸里的小鱼游来游去，好像明天早上眼前的这两个人还会一边忙碌的做早餐，顺便抽空给它喂鱼食。

好半响，他才缓缓抬手，拿起笔，快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仿佛面前放了什么让人恶心的东西，顾长安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书一把推开，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从始至终，他没再说过一句话。

赵小艺心中一片冰凉。

推开门的一瞬间，顾长安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然而即便看不见他的表情，赵小艺也能想象出来他一脸厌恶的样子。

“赵小艺，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女人……”

说完，顾长安一把将门摔上，大步走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外，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心口渐渐剥离，鲜血淋漓。

一步一距离，他终是一步一步走出了她的世界。

赵小艺的目光呆呆的落在离婚协议书上，落款处，顾长安的字迹依旧苍劲有力，好看的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啪嗒”一声，她的眼泪掉落在手中的结婚证书上。

赵小艺仿佛被惊醒一般，连忙伸手去擦证书上的眼泪，生怕那一点眼泪浸透纸背，将崭新的结婚证书打湿。

这本结婚证书，她拿到手里也不过九天而已。

证书上，赵小艺和顾长安的头微微凑在一起，开心的笑着。

然而这笑容，在此刻看来，却极具讽刺。

好半响过后，赵小艺才拿起面前的离婚协议书，将它整整齐齐的叠放进结婚证里，起身走了出去。

两个小时后，咖啡馆里。

悠扬舒缓的音乐声回荡在空气中，昏黄的暖光将眼前一片小小的天地烘托出一种静谧感，墙上的红木格子里摆着几盆绿色的盆栽，为这片天地增添了一抹绿意，放眼望去，这里的每一处都让人无端的感觉到舒适安宁。

顾母穿着一间驼色的羊绒大衣，姿态端庄的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散发着浓浓香气的咖啡，缓慢而优雅的喝了一小口。

紧紧是几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此刻她做来却透着无法言说的贵气。

赵小艺来自农村，从小到大没见过什么世面，按说看到眼前这一幕应该心生自卑，忐忑无措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赵小艺心底一片平静，甚至都没有一场平常考试来的紧张。

将文件袋放在桌子上，她面色平缓道：“这是签好的离婚协议书，您看一下。”

平静的好像在给上级汇报工作。

闻言，顾母握着咖啡杯的手顿了一下，眼尾扫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袋，这才缓缓放下杯子，轻叹口气道：“赵小艺，用一张薄薄的A4纸换我们顾家一百万，你赚大了！”

垂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握成拳头，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面，没有说话。

见她沉默，顾母轻笑一声，略带讥讽道：“我要是像你这么会赚钱，指不定现在身价多少呢。”

那轻蔑的眼神，讥讽的语气，好似一把浸了盐的长鞭，狠狠在她身上鞭挞。

然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