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瞒你们，这次行动不同以往，危险性很高，甚至……有可能会变成真正的战争。我们当中，可能会有人牺牲，包括我在内。”

秦天语气依旧冷静，但许浩看得出来，他这次和以往行动的冷静是不一样的。

也是，骤然碰到这种事，哪怕是秦天这种真正的老兵，也会感到紧张吧。

那里距离华国边境不过一百多公里而已，一千多人，玩命突击的话，所造成的破坏是十分恐怖的，因为他们手里拿的不是木头，而是枪。

而特战队的人，要深入进去救人，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明天，程峰上校会过来，特战队三小队和五小队也会过来，加上我们这里的三十个人，就是这次行动的全部人员。”

“记住，我们的第一要务，是救人！我们华国同胞受此无妄之灾，有人被抓，有人失踪，有些可能正在受苦，我们必须把他们都带回来！”

秦天眼神坚定，双手用力抓住桌角。

“具体的行动计划，今天晚上就会出来，我希望……你们能做好准备。”

散会后，许浩安静走在小路上，抬头看向天空。

今天的月亮很亮，漫天都是星星，天空也显得高远而深邃。

再远一些的地方，很多野地上的雪还没有融化，蒙上月光后，反射出微弱的光。

他隐约听到卡车的轰鸣声，忍不住走向门口位置。

远处的大路上，一辆辆卡车排成长龙，正在迅速前进。

许浩知道，那是运送各种物资的军用卡车，再晚一些，大概会有更多的人和车过来。

尽管参与行动的只有特战队，但边境位置必须加强防守，以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假如……

许浩摇摇头，不再多想，李大勇说得对，有些事，本来也不该多想，想得太多，也只是让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待回到宿舍的时候，李大勇和凌冰薛凯他们正拿着一些东西兴高采烈。

“啧啧，这可是好东西，正宗的酱牛肉！这次教官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把这些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平时他可抠的很……”

“是啊，突然发了这么多东西，我还以为咱们立什么大功了呢。难道是大勇你上次和许浩的事了结了，这是上面的嘉奖？”

李大勇摇摇头，“不是，其他宿舍也都有，不是专门给咱们的。”

几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见许浩进来，赶忙问道：“怎么样，教官怎么说的？”

许浩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将情况告诉他们。

秦天之所以先将消息告诉他们几个小队长，而不是所有人，用意自然也很明显——他不想让其他人过早背上压力。

而小队长作为各小队的主心骨，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之后，心态就会调整过来，到时候再告诉众人，心理上便比较好接受。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是一小队的林峯，许浩曾经的舍友。

“许浩，你，来一下，我有点事想问你。”

许浩应了一声，跟着林峯来到走廊尽头。

他从兜里掏出烟，扔给许浩一颗，顺手也给自己点上。

“两个多月没见，本来想找个机会请你喝酒的，可惜也一直没有时间。”

许浩嘴角微翘，“喝酒的事好说，什么时候都能喝，改天咱们俩不醉不归。”

“改天……”林峯忽然叹了口气，面容也复杂起来：“白慎回去之后，我和他有过几次联系，不过后来就少了，海岛那边没信号，来到这里之后，就突然联系不上了。不过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大概就是换手机号了。”

许浩没有说话，静悄悄地看着林峯。

当初四人里面，林峯是相对沉默寡言的那个，但此刻看来，最细腻的大概也是他。

“有时候我觉得，当兵其实是一件，一件很奇特的事情。一群原本普通的人，去训练，去适应各种约束，去做各种各样的事……但归根结底，我们最初都是普通人，和外面那些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也不能这么说，任何经受过系统训练的人，都会和之前有区别的，无论是工匠医生司机，还是饭店服务员，时间一长，总会有些不一样的。”许浩说道。

“不，我不是说这些，技能方面，当然是不一样的，可除开这些呢？其实大家都没什么区别。”

许浩沉默下来，他大概能理解林峯想说什么，不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这次行动，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林峯继续开口，“我以前觉得，我经受了最苦的训练，拥有远超普通人的意志，还有算得上强健的体魄，我感觉自己已经和普通人不一样了。”

“可这次任务刚下来，我居然，居然有一瞬间的害怕，还有恐惧。”

许浩盯着林峯的眼睛，那里面坦坦荡荡，没有焦虑，也没有恐惧。

“我感觉有些羞愧，我们已经是最精锐的军人了，可事到临头，我居然还会觉得慌张，这实在是太丢人了，所以我想出来透透气，顺便找你说说话。”

许浩用力抽了口烟，然后吐出浓浓的烟雾。

“这是很正常的，真的，谁都会怕。我这几次执行任务时，差不多每次都会受伤，你们以为我是愣头愣脑的冲上去才受伤的，有的还说我天生胆子大，其实哪有这样的事。”

“有一次被枪指着脑袋，我想象着子弹把脑浆都打出来的样子，就感觉心底恶心，那枪特别凉，我到现在还记得。”

许浩说着，嘴角居然挂上了笑容：“还有上次被张松九抓住，他手下那个王八蛋打我，还打算用钳子让我断子绝孙，当时我也怕了，不瞒你说，尿都快吓出来了。”

讲到这里，林峯也忍不住笑起来：“扯淡，你小子就会扯淡。”

“有时候啊，就算是怕也得上，因为不上就没有路了。咱们是军人，天天喊保家卫国，总不能真到该拼命的时候，就扭过头把什么都忘了吧？退一步来说，要是咱们都退了，那谁去扛？”

林峯叹了口气，喃喃道：“是啊，要是咱们不上的话，还能让谁上呢？”

这道理他当然也明白，可很多事，光明白道理是不够的。

“别想这些了，谁都会感觉害怕的，这太正常了，咱们又不是铁疙瘩，蒸不熟煮不烂的。明天估计就该行动了，小心一些，等回来了咱们喝酒，你可不能小气了。”

“放心，到时候请你去最好的饭店喝酒，喝最好的酒！”林峯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

“紧急集合！”

二人不及多想，转身朝外面跑去，边跑边整理衣服。

很快，众人就在院子里集合起来。

这里的夜晚很冷，而且还有风，可队列里的众人，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旁边停着一辆军用卡车，正不断往下卸东西。

秦天站在队列前，神色淡然。

“原本想明天再告诉你们具体情况的，也好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不过既然物资到了，也就没必要再拖延。”

“我们很快就会进行一次行动，这次行动和以往不同，危险性很高，每一个人，都要做好回不来的准备。”

随即，几人上前开始分发物资。

裹尸袋，实弹，行军口粮，特制水壶，防弹衣，全覆盖防毒面具……

东西很多，比平时任何一次行动都要多。

气氛有些凝重，在看到裹尸袋的那一刻，很多人心里都抽动了一下，他们很明白这代表什么含义。

“本来我觉得你们还没有准备好，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合适。不过后来我想到，真正的突发情况出现时，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全都准备好的，现在我们有这么多东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具体的行动计划，稍后会告诉你们，如果那边传来情况的话，可能会对计划做出一些修改！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祖国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会顶上去吗？！”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即三十人同时吼道：“会！”

秦天不是调动气氛的高手，他也不屑于那么做，因为他坚信，自己手底下的兵，绝不会因为这些事而后退。

后面他又絮絮叨叨讲了一些，二十分钟后，众人才解散回去。

“我说今天怎么伙食突然好了些，还突然发了这么多好东西，原来是这么回事。”薛凯随口说道。

“是啊，本来还想着悄悄藏一点，以后慢慢吃呢，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赶紧吃了为好，这么好的东西，要是吃不到的话，我可心有不甘。”

几人语气还算轻松，可许浩知道，他们也是故作轻松罢了。

当然，除了焦虑之外，还有一丝释然。

连日来的压力，此刻总算尘埃落定，既然事情已经无可更改，那就埋着头向前走就是。

李大勇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个信封。

“我见他们都在写东西，也拿了几个过来，咱们也可以写点然后封存起来，如果……到时候没能回来的话，信会发出去的。”

要写的自然是遗书，其实前几次行动，偶尔也会有人写点东西，不过都没有用上。

这一次，也许它们会派上用场的，只是许浩宁愿它们永远都静悄悄留在箱底。

这次行动是机密，他们也不可能和家里人打电话，如果真的有想说的，也只能写下来，留到以后发。

这让许浩莫名有些轻松——如果到时候其他人都在打电话，他却只能看着的话，会感觉多少有些尴尬。

“那就赶紧写吧，一会还得洗洗澡，再剃个头，事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