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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破国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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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小皇帝坐于榻上如以往一样批着奏折福满在一旁为自己扇风,丝丝凉意确实让自己清醒了许多还想继续看下去便得旁人轻声提醒。

“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他便放下手中的折子让福满唤薛他们进来,他们应该在外候了多时。

小皇帝等的过程中拿过福满唤人拿进来的酸梅汤递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叹了口气拿过帕子擦拭了手。

他看在眼里并未明说。

“福满一个得势的太监罢了总会有人来收拾的用不着自己。”

小皇帝该歇息了单手撑头望着福满替自己整理折子,按地区 官职等等分门别类放好看着看着突然出声问道。

“这明藏的为何要与首辅的放在一起他记得他们不是同乡”

他听人解释原因后便又默不作声各级官员关系复杂自己刚接手这不久这种事情若不留心注意自是不懂。

那时福满才会替皇帝手握朱笔只可惜自己正当年少根本不需要如此一来福满野心便可见一斑了。

小皇帝神色温和也不看人淡淡道:“这些事你比他清楚啊。”

彼时熟悉的销金窟陈设处处站着温香软玉的美人,娇言浪声不绝于耳,甚至清楚得都能闻见脂粉的香气。

这是…梦中吗?

小皇帝抿唇后退半步想要离开,勉强避开一只不知拉了哪位公子的娇嫩手臂,周围灯光忽然一暗却似踏入另一个空间。

“想容……!”

酒醉女子粗鲁的喊声如惊雷炸响,整颗心顿时犹如沉入冰窟。

他咬牙转身却看见妈妈已经站在了身后,手里攥着那只再熟悉不过的耳坠。

他身体猛然一挣额头汗如雨下,心头抖抖索索如同整个人都要要四分五裂,眼皮狠狠一跳神色扭曲犹如下一刻便要在沉睡中痛哭失声。

是侥幸以皮肉在这王都里挣扎的贱命,生在泥水里,死在鞋底下。

如果,如果能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他一定要……

“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

小皇帝垂眸看男子脸上惊怒神色却无多余表情,发间金钗微微在筵席间酒醉金迷的风中摇动,却带不动自己脸上寒彻的神色。

“妄想杀他…!”

男人暴怒的嘶吼引起周围惊呼声四起也有怒斥,微垂眼睫挺立原地,只看在几个宦官与戚竹音的合力下终于死不瞑目直挺挺栽倒的尸体。

这是他杀的。

小皇帝在心中默念。

这就是小皇帝王座下的第一捧涂抹的丹砂,是储君王座下的奠基朽骨。

“贼人伏诛。”

都城门破坠地带起尘土飞扬,白衣俊秀的中博枭主策马前来,手中利刃出鞘要取他项上人头。

他死死盯着混乱哭喊间老师一袭官袍挺立前方的背影,他在谈判,要为这苟延残喘的王朝争取最后的时间。

元辅苍老的哭声听得心中发痛,任凭他扶着自己肩膀后退却仍执拗地绝不转头。

他要看,他要看这夺了他机会毁了他未来的人,是什么模样……

四王爷!

他诛杀贼人,可眼前之贼他却无能为力,甚至要任凭他杀他……

可忽然喊杀声起。

他的老师就那么倒落乱军之中,再不见起身。

太学生伏地痛哭之声四起,漫天雪白纸张混乱地纷飞。茫然地微微睁大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小皇帝,上前去,上前去, 去杀了他,去……

“嘻嘻,你是谁,你是什么人?”

回神时地上肮脏乞儿扯住自己裙角,瞪着痴傻面容对自己畅怀地笑。

他只是迎着臭气低头柔声问他。

“你要去哪儿?”

“他要去王宫!他大哥,他大哥是带刀的大官!”

好,他们上王宫去。

火光冲天间有乞丐在前痴笑,柔柔哼唱旧时歌谣恍若不觉只随他一同步入火中。

……

败了,他与他的太学坠进滂沱的泥泞当中,瞠目结舌。

空气霎时变得很重、很凉,比漫天的雨点还凉上几分。

寒气迫入了他的胸腔,拽着搏动的心脏缓下速度。

他垂了眼睫,只觉得周遭是浩浩如海般的质疑。有人在这片沸腾的水里大喊,有人在一片冰凉的水里哀嚎,只是空气很重,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嘈杂议论之声化为利刃、穿透了薄薄一层鼓膜,残下的唯有耳鸣。

伪造、枭雄。

天子也好,嫡子也罢,认的只是他这双眼睛。

九五之尊一双凌厉的帝王眼,真凤贵胄一句轻淡的风流言,皆可成为一个人在云在泥的证据,皆能判定这个人在才能之前的身份。不甘发酵为愤懑、愤懑又浇熄为余荡在嘴角的嘲讽。

泥点斑驳了鲜红的衣袍,将朝服之下一躯嶙峋瘦骨暴露干净。

小皇帝自沼泽中凭借破碎的骨头挣了出来,堪堪吐纳世间生息,这尘世便要把他打回业火地狱。

他在追,他暗暗想着,他一直在追:他追着向前走的——他伸出手,想去捉住飘逸在山河间的衣袖——但他亦败了。

老师,他一直在追,身后是世人的嘲讽,是朝官的猜忌,是深宫世家的算计,但他还是往前跑着。

顾倾歌扶住了跑得踉跄的他,可他落了,

于是他摔去满是血与污水的石板地上。先生授他诗书、教他明德,目染之处是贤君的道——他一直在追,而努力像是散在了虚无的空气中,任他怎么抓也抓不到分毫。

他想,小皇帝沉寂了好久,才刚刚攀上玉台啊。先生,你又要他躲到哪里去?

他扯下鬓间反着暗光的冠,将它丢进彻长的雨里。

雷光乍现,刺破了京都的阴天,在他炽热的心头割开一道豁口、让冰冷的血不断漫流。龙袍被他揪皱一同丢进雨里。

小皇帝只是长河里转瞬即逝的一条光影。她冲进雨里。

可即便是瓢泼大雨也浇不熄宫中这冲天的火:红苗蹿起走势,火舌舔着老旧的漆红柱,房梁瓦檐烧得焦黑、透了点点荧光。

他原以为从那坊里出来以后,他会杀了那凌人的老鸨,可他没有;他原以为他到了尊位,会搜肠刮肚地报复,可他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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