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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六年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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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新驻地,但刚拔营过来时,周边地带他就已走过好几次,路线周边布局早已记入脑子,如果没记错,往这方向再走不到百步,是片不大的竹林。

果真走了没几步,空气里泥土味又夹了点竹清的气味。

没想这多年后,竟有用上的一天。

顾倾歌在林中寻了一会,寻到一根合适的竹子,砍断竹子,取段竹节理好,再用匕首削着点了孔。

她拿着那支简易的新笛出了林,竟看到傅裴走到这头来了。她本是往这头张望,与他对上眼时又偏了头,偏过一瞬却又了转回来。

“好了。”他急步走过去。

“我见你久不归,过来看看。”傅裴道了句。

“稍废了些时候,久等。”她将已清洁好收回刀鞘的匕首双手奉回,又呈上新制竹笛,“将军的笛孔径有误,可…”

他并不知他那支笛是否对他别有意义,于是他停顿了下,又道:“随意试手,合适的话,也可赠予赵副将刘副将他们。”

傅裴似乎愣了好一会,语气纳闷道句:“…我赠他们干嘛?”

“…将军先试试。”

顾倾歌低头道。

傅裴将竹笛取走,在拇指上方打了个飞转,又稳稳接住把玩:“夫人还有这手艺。”

“旧时习过点皮毛。”顾倾歌回。

傅裴把新笛摸到唇边,吹了一个音又放下,笛子一头被轻放到他的手背上,他眼带着笑意看过来:“先生这可是送给我的?”

顾倾歌本该在这时表现一二,但实际他只应了声是。

“既然先生应了,那就是赠我的了,不可收回,不允转赠。”

她手背上重量被撤去,他抬眼望去,对方一贯严肃认真的神态上少有了带了几分执拗。

他稍怔,微微出神,对视两眼。

“此本便是赠予傅裴的。”

傅裴后退半步,往下一拜。

今该为傅裴生辰,他不说,他便作不知。均来无回处,问无归期。

“顾倾歌将与傅裴同去,望与傅裴同归。”

傅裴从噩梦中惊醒时,帐内漆黑,有人掀了门帘,漏进来几束清冷的月光。

“将军有请。”

她人还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回上那口气,他张大了口,努力平复快炸了的胸腔,好一会才得以成功发声。

“就来。”

傅裴理好衣裳,擦干净面上冷汗,随着那个传令的士兵,踏上再熟悉不过的道路。

不像她常年睡不了一个好觉,他知傅大将军一贯作息正常,故而时刻能保持良好的体力。所以他很少在深夜召人,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短短一段路,她心思打了几个回转,最后想到了上次战役,明明袭击成功,撤退时却太过不巧的遇上了山体落石的一队。

刚来军中时,她刚能看懂地图,这是她第一次把气候地质引发的自然灾害精确到了这般时辰跟方位。

住处离将军的主帐不远,就这么一小会就到了帐前,她向领路士兵道了声谢,迈步进了主帐内。

主帐里还亮,油灯燃得正旺,傅大将军坐在书案前,左手撑在侧脸,右手握笔,面前摊开的宣纸上是新添的墨迹。

“参见将军。”

他走上前,双手上抬过顶一礼。

“不必多礼。坐。”将军从书案中抬头,将笔搁下,随手一指对面椅子。

“谢将军。”傅裴依旧行完了礼才起身,依言坐去对方所指的书案对面椅子上,双手垂于身侧,目光略放低。

这个距离正好能看清楚将军右手手指指腹被笔压出了印子,他的嘴唇有些干涸,面前纸上的字迹有些用力过头,墨痕浸透晕染出了字体框架边界。

“将军何忧?”于是她问。

将军轻甩了会手腕再道:“我有件事,想听闻你的高见。”

“高见不敢当,将军所问,卑职必定知无不言。”

傅裴答道。

“唉…你磨之前本不必如此客气。”将军叹了口气,停顿了下,再道,“便是关于阵亡极负伤将士的抚恤金。年前他曾上书陛下,按照战时标准申请二十万两白银,然而陛下未曾准予。到现在已过了两月,此事悬而未决,已经严重影响了士气。”

“唔…此关键时期,确实是个问题。”他揉着眉心沉吟一会,思索措辞回话道,“只能先在军中调些银两尽量稳住伤员情绪,先过了这茬,等之后拿了这三城,城里头资源大把,估摸着还有矿脉存在,拿来封赏周转肯定足够。”

将军沉默了会。

“说的是…不过现在不仅是抚恤金的事。磨也不怕跟霍军师明说,战争事向来是有战争之财的,就是拿剩余的一些金石玉器,抵了抚恤金亦是有余。只是…若是磨真将这些私赏来抵抚恤金,陛下又当如何看待?”

在这会再私赏财物,把天家恩典作自己的赏赐,落了有心人口,那就是挑衅,是心存不良,是收买人心以图谋不轨。

傅裴当然想到了也不是要挑拨军队与朝廷的关系,只是不想考虑这个事情,也不想让将军去分神考虑这个,只想快些拿下眼前这几座城池而已。

天下未定,只要军中不真反,梁怀也不会这么快动军中,他只会心存不满,最多行这几个不痛不痒的警告,等到定局之时,实力足够,再秋后算账。

“是我未及深思,将军所言极是,此举确是不妥…”他往下低头,将军稍显期待的眼神从视野里一闪而过,他的手指一瞬僵木。

他想要他说什么话?

不管他想要他说什么,他都不方便说,天家之事,不是傅裴该去揣摩的。他更加不知道将军想听什么,和要说的会不会不一样。

“啊…”他突然叫了声,手揪着胸口布料,慢慢躬下身,作心疾突发疼痛难忍状。

帐内好像沉静了很久,他依旧捂着胸蹙着眉不往上看,等到外头风声大了些,将军才开口:“既身体不适,就早些回帐歇息,稍后让军医给你看看。”

将军没有再看他,最后,他摸着夜色回了帐。

他已伴了他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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