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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不同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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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的有人停下来,给出心中那个噩梦般的疑惑一个答案。

当真的有人停下来。这种时候会发现,千锤百炼,自以为已经成钢的心肺,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

她勾唇轻笑。

一个人流泪的原因有很多,但每一滴泪水中或许都有必不可少的因素。

名为感动和委屈。就算是佯装流泪的人,流泪之时心底某处,总会闪过那些给他们带来感动与委屈情绪的画面,哪怕只有一瞬。

可自己连假装流泪的机会也没有。

哪怕再感动,再难过,再委屈,都不能哭。

眼泪,一滴也不可以流。

宣泄情绪这种东西,有了第一次,便会继而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从那天转身一刻开始,这种权利就已经被剥夺。

眼泪倒流也已经成为习惯。那种滋味只要习惯,或许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不知道真心到底值何价钱。

哪怕它一文不值,也想在这一次,将它蕴笔中,寄纸上。

拜帖落笔。

“望蒙垂怜,得有家归。”

不知家往何处是,只知明月在人间。

太阳的光耀泯灭断崖的裂痕,它替嶙峋后的孟浪挽上冷纱,并试图掩去那串破碎的青纹瑙。

傅清瑶中老桌香炉竖立三只檀香,绸烟衍生五寸便断舍于空。

她坐于狼裘布满的椅上褪去一身布衣,奴女手捧银杯将那赭褐的彩料画满她的脸颊和身躯,待到涂料风干,她们便替她戴上鸟羽做的冠穿上狐毛盘的横衣披上厚重的袍,当最后一笔红痕抹过她咽喉时她睁开了眼。

她将递来的银杯里的圣水饮下,接过铃杵,随着奴女撩开帐门,那掠过马下青草的遐风携腥气盘旋深野并着走马灯最终同她融于肺中。

曾蛮横骄纵的草野此刻阴霾蔽日不闻原上牧歌,似是再过半边便要雨停云歌。

眼底身下曲沿人栏跪拜两侧掌摩梭跪,正是这片草原的儿女再度恳求她将安宁赠予亡魂的首颅,如此,一秉虔诚。

秦玲珑的尸体是三更送回的,前日断崖岩穴她替那赵青旌挡了一刀,就此毙了命。

赵青旌本不该再回来,他应该杀了追兵跑回中原一辈子不提秦玲珑的死,那么她便能以为这秦玲珑是随他去春朦翠荫江南流水了。

可他偏偏牵着马驮着秦玲珑的尸体徒步二十里路,硬是把她送回了她的眼前。

她看着秦玲珑灰白的脸一时间视丹如绿,她像是拥有了这辈子最详荣睡颜此刻安逸无声,而她的胸口似是有什么止在半空不下神郁气悴心,最终如鲠在喉。

半晌,她像着以往千百次面对死亡时捋平波折,隐舒一口气褪去阿丘身上的衣物剪开和血粘在一起的布料,白帕硬是染了五次才擦净她身上的腥红,不过倒也看清了那冷尸玉肉上突兀的窟窿。

那晚,赵青旌扣着头跪在阿丘的尸体跟前——他青脸落魄,也不管衣上乌血发黑周身污泥浊水仿若流离失所,即便是在她替秦玲珑洗尘时他也没敢抬头再看一眼,他就这么跪着,听她做了一整个日月轮的祈祷。

当东曦熹微,她便命人将秦玲珑的尸身抬走沿着老路引往山腰葬坛,等她梳洗完毕抵达时秦玲珑的脸上已被盖上了咒纹经布。

谷顶七五只鹫鹰嗅腥甜却盘旋不下,啼饥号寒沸鸣着展翅旋风似是等待号令。

教僧的咒吟顷刻响起,她最后再看了一眼那具骸体便走上祭坛合住双眼颤动手中铃杵呼唤着天命收回他的孩子。

随着铃声泛动,教僧口中经咒也跟着靡靡如洪,梭风齐齐便在那一瞬间越过千峰万刃来到她的身旁,抹开她凡世的眼,山河苍穹便在此刻盈满灵魂复生雀跃,顿时五色抽离徒添微弱的金丝描摹每一个生命的经络凡息。

她放下铃杵举起短刀破开秦玲珑的腹部,竖三刀横三刀,最后取出她乌紫的心脏高献萨满穹天,而她的灵魂也在此刻为她引往游离之境。

盘旋的鹫鹰嘶鸣一声,并了翅膀飞掠而下利嘴饥火烧肠,它们用爪挖开阿丘尸体又叼出内脏撕扯,食肉寝皮满面黑血,直至腐肉殆尽,白骨野露。

为首的秃鹫饱腹仅用了一炷熏香的时间。

它抖抖翅膀飞来她的肩头将爪上的污血烙与她的皮肤。

当傅清瑶余光窥见那金眸中闪过的一丝异色似幼时她送秦玲珑的那串青纹玛瑙松绿斑影时她便晓得她的魂魄定是寻了那焯眼的光去往了长乐生。

随着教僧们口中的第一百零七遍超度开始,她便在最后一节香灰落下时亲吻了鹫鹰左翼重新拿起铃杵晃动三下,它得号展翅于白骨上方盘旋三周,啼鸣一声随即携着同伴末消苍穹。

那曾盈满秦玲珑灵魂的青骨正在备经愁悼,远山的雪顶的寒息凝固了三月的清晨雨,而她也终于低头将那吻于鸟翼的唇又赴在了她的指节。

凡世的肉体,她们皆是赤裸而来,最终也当赤裸而去。

眼中灰霾散去不复波澜,萧艾乘风含熏还愿,当云覆青行的午时教僧们也就此散去。她突然想起赵青旌在她替秦玲珑洗尘的那夜徵之声徵地对她说他百身何赎,随后硬是往自个儿左肩狠狠插上了一刀。

她并未看他,只是听见热红跌落湿草,便再也分不清是否仅一人情逾骨肉。

“绿绸野卧,滚石燃火,横三刀,竖三刀。那是通往长生天的起点,你启程,便不准回头张望。”

这是那个女孩在席间看明延的第三眼。

常年的刺杀让明延不太适应这种灯火通明的环境,

顾倾歌也明了这一点,于是将他的座位安排在一个僻静的角落。

这儿明明是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却频频引来她的注意,真是奇怪。

那束目光不似一般女孩,里面含着张扬和光彩,以及战意烈火,向她烧来。

他不知道哪里招惹到她了,真是节外生枝的麻烦。

哦,他想起来了,顾倾歌曾经提过一个人,她的新杀手,妍洱。好似就是这个样子。

那女孩在她,嘴里绝大部分时候是无价珍宝,偶尔也是令家里鸡飞狗跳的元凶,他说起来妍洱,总是笑着的。可是,为什么这个火会烧到明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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