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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瞎了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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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清楚听见那一瞬,漫天星光同她一起开口。

"我手可摘星辰。"

少年寻的梦总是膨胀不已,更何况在她面前更是不肯逊色。

表现欲与血液直冲脑门,在双颊的滚烫中傅裴,终于挤出一抹清亮的笑,压抑着喜悦用颤抖的声线告诉顾倾歌。

"你既说他是星,他就要做你夜空里长明的第一颗。"

于此,傅裴见顾倾歌又笑眯眯地启唇,却并未听见她的任何回答。

渺渺不见踪迹的帷幕落了又落,捆着他将他拽离一切,星也模糊,海也模糊,夜也模糊,连她和她黑色的发,也一同在视线中模糊,搅合。

傅裴挣扎,只感到天旋地转,过往像泥沼吞噬一切。

从冥想上惊醒,恍惚瞟瞟四周,所有人似乎都还浸在梦中。

傅裴想起什么,胸膛又擂鼓般响动。他偏头去看,顾倾歌坐在右手边半米不到的距离睡得摇摇欲坠,静谧脸庞染上不规则的粉色形状,发出均匀酣畅的呼吸,他怔怔神,看看胡溪,又看看其他人。

傅裴鼓起胆子探过身伸手去撩她耳边抿进唇缝的发,指尖还未触上肌肤,梦呓就朦胧暧昧地传入耳中。

"傅裴…替我摘星…"

"好。"

傅裴不明白他的心为何跳的这么快,也不明白让他有些头昏脑涨的异样情感是什么。

但他脑海一片空白,只想着要替她摘星。

随后,傅大将要是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一样。

傅大将军难得生气,智者的瞳生起束蓝紫色温和的火。

他一字一顿,声音撞在空荡荡高耸的壁垒,似将所有的借口都通通隔绝:“你是怎么想的?”

傅裴只好垂了眼低下头,指尖时不时顺着纱织上的纹路行走,半晌才讷讷应声。

“……我没在想什么。”

傅裴只是脑袋一空,本能先理智一步。继足以使整个人间上下颠倒一折的嘈杂过后,沉重又轻盈的寂静探手掩实了他的耳朵。

——坦白说,他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浸身于斑斓色彩的感受,仅能自这无止尽的下落中体会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像漂浮在宇宙的核心、或是溯洄至母体内安睡于低喃着呓语的潮汐……此处充斥着蓝粉色的光,缤纷梦树的花影也随着水波的纹路重复破碎和融合。

这里的一切皆顺从海洋呼吸的节奏——随因缺氧而响如鼓乐的心跳声起、伏,直叫他兀得记起了莲花、光滑如皮肤的花瓣和若隐若现的香,记起青鲤沉入水中,记起某个声音正沉沉念着:傅裴——

可这些记忆真正属于他吗?

傅裴迷迷糊糊时脑袋里什么也没剩下,仅能听见泡沫翻起的声音,遥远的鲲的叫,还有惊呼、傅大将军渐而远去的叹息……

啊,对,傅裴还听见顾倾歌。

傅裴听见顾倾歌的声音变得轻而远,同吹过雨夜的风和杂乱的脚步声叠一起,被气泡托着向上:那你呢?

那年傅裴捡到一只猫,拿到一颗属于自己的月亮,然后被追杀、做了一场最梦幻的梦、收到女神的馈赠,最终陷入层层叠叠的猎人的网;

那年顾倾歌十四岁,终于敢在所有人的注目中自眼睫扑簌簌落下无主之地寂寥的几颗星子,敢去牵他的手;

那年傅大将军带傅裴撩开笼于“未来”之上的纱,步入另一方大世界。那年、那年……那年之后又几年。

当傅大将军的斩钉截铁的问刺入包裹着心的铠甲时,他竟一时张口结舌:是,他呢?那他呢?

他有什么呢?

赵青旌有他的剑道,秦玲珑在等迷路的人,小皇帝眼里有火。

傅大将军,这个世界里没有人以一无所有立足,可他本就是与众不同的。再思及混沌地域的十几载,一如踩在紧绷着打颤的鱼腹线。

好吧,他想:他允许心头的灰云褪去、允许青背鱼喝下云朵,允许自己松开握紧了银币的手,也允许所有自以为是的谎言都被揭穿。

他倾听渐缓的耳边的心跳,终于肯坦诚回应自己的灵魂。

他五腑里的火焰从未熄灭过。他只有一颗未蒙尘的心,它是明亮的。

“我已经想好了,我的打算。”

苍茫与混沌的黑色风暴有如一块在关市再也寻常不过的蜡,被血一样的烛光,亦或是烛光一般赤红的血色,烧灼为粘稠而沉甸的一场雨。

旱漠甘霖,旱漠甘霖?

那株长城墙头的瓣鳞花将因此获得挣破一切的生机,润湿旌旗上凤鸟坚若磐石的唇喙,带来斑斑锈迹赠予每一枚子弹,如烛光如血色的矿物拂去使枪管再度滚烫的一切可能,新的一天,庆祝又活过一天。

赵青旌望篝火,亦步亦趋行入那片赤色的浪。

长城啊,他曾毫无胆怯地与暗处觑着这段堆叠起来的奇迹的眼睛对峙,如今又如此清晰地捕捉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夜晚汇成的禁忌歌谣。

连年来的动荡摧毁了云中漠地的绵绵驼铃,剔透的琉璃与如诗的丝绸、关于先辈的矿物与那个隐晦而刺目的能源,系数在哀歌里化作一抔黄沙。

赵青旌飞土如衣,穿针引线织了几千年的百里,他曾孤身跋涉连绵的枯枝,动人的赞赏之辞无异与沙丘下蛰伏的毒蛇,直至狂风扬起尘沙才窥得卷尾危机。

如今这一切将定格截封于象征为赵青旌的无名散卷,潦草写下一个矿洞深处的的红宝石被敲得稀碎的无趣结局。

他无法面对骨血至亲携手刻下的脉缘之约,不舍每一个瞭望点上被磨去木刺的栏杆,耿耿星河下沙云砾海的边疆,那些胄袍浴血的抵肩同伴,故里喧嚷的巷口与明堂大殿的帝王,明了清晰地在脑海中一一列开,他低下头,他想看看手心那些粗砺的枪茧。

飞鸟折断羽翎,一把钝剑在磨石上崩析,赵青旌失去了眼睛。

装置该交付给谁?

厨房里令人安心的大块头整日沉默着观察,那些精巧而复杂的机关被他埋在营地的每个或有危险滋生的角落,他曾借助他们拨开厚重的沙霾,在一切不测发生之前扼杀作祟的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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