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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阴影中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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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明延的刀刃划破她的胸腔,温热的心血喷涌至脸上,和冰冷的雨水几乎很快融为一体。他才看见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那里也许有个生命。但如今,也没了。

他脸上的温热转瞬即逝,直到温度一下子散去,听力才逐渐恢复过来,任务完成,他在众人尚未作出反应之前,飞快的脱身。

钻入丛林的一瞬间,天上响起了雷鸣,倾盆大雨似乎是再也承受不住压抑,即刻一鼓作气的落入人间,洒在那个白纱女人还带着温度的尸体上……

明延携刀趟过了黄河水,越过了终南山,一片线残虹映朝日。

半树寒鸦惊晨钟。森森群木叠翠一望无际,泠泠溪水湍流没入深山,清幽山谷寒气逼人。

山谷晨风冷地刺骨,本就单薄的衣服抵御不了半点风寒。

明延稍一瑟缩便牵动伤口崩裂钻心地疼,抱着刀虚虚倚着树难得喘息片刻,山涧里的孤鸟又不得安生,扯着嗓子吼的凄惨哀婉,一路奔波逃亡本就烦躁郁闷,现下听着更是怒火攻心。

“破鸟恁地烦人,嚎丧似的难听。”

明延咬牙意欲再骂,却是疼地脱了力往前一个趔趄,若不是靠着本能反应用刀撑住了身子,险些栽倒在地伤上加伤。

他抱着刀缓缓趴在就近的石头上,听着河流奔走的声音脑子里轰鸣一片,眼前的景氤氲一片朦朦胧胧雾一般在面前打转,身上的伤要把人撕开般地疼,但是已没有力气想多余的事情,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刀柄。

红尘漫漫,人情薄凉,暗无天日的牢笼里,这柄刀是唯一的光。

意识昏沉混沌之际,忽觉周遭风动,明延仔细听得草木晃动。

衣料摩擦之声响起,数支羽箭破空而来,紫光闪动,是淬了剧毒的。

明延身体先脑子一步反应,滚落在旁堪堪避过夺命毒箭,顾不得旧伤发作,提腕转身寒光乍现,兵刃相接。

对方巨力险些将刀震脱。咬牙侧翻卸了些许力道但终究由于受伤之故不够灵巧,肩上又添新伤。

忍痛忍得汗水混杂这血液有一次浸透了衣衫,一直咬牙用力过大,口腔里渗了血,偏头想要啐出血沫,唇齿微张却是颤抖不已。

“明延,回吧。”

“我呸!”这一声“呸”地用力,惊走了林中鸟,惊散了水中鱼。

明延十几年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摸爬滚打,饮着鲜血啃着白骨一步一步从一个炼狱走向另一个炼狱,嗅着血腥味入眠,听着惨叫声惊醒,万丈深渊里透不出一点光亮,尸山血海里寻不到一个出路。

他麻木厌倦中终于竭尽全力破开了一层层粘腻烦人的网归于天地,如今却又被这些惹人厌的小鬼拖着要重回地狱。

绝无可能!

不待对方发难,先一步拎着刀朝着就近那人劈头盖脸地砸下去,平日里学的刀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什么身法要诀全是屁话,砍不死人的心法都是没用的破玩意,这群阴魂不散的恶狗,搅扰小爷一路清闲,都是炼狱里爬出的,一样啖肉食血,不如今朝比比谁更狠些。

明延索性横劈竖砍刀刀往着要害劈,几下抢攻上前,对方自然是乱了步伐,乘着他阵脚未定步步紧逼,可惜对方狡猾迅捷溜地快,倒是巨石轰然崩裂,震地手臂发麻。

乱了节奏,放箭之人抖开银鞭攻了上来,寒光交织作密网,瞬间围了个水泄不通,纵使左右腾挪依旧多了不少伤痕,只是新伤叠旧伤早就疼得麻木。

明延越是受伤越是加快步法以快打快,笨重的刀愣是被舞地迅捷如电,以攻为守对阵二人也不落下风。

银鞭扫落了孤石上的野花,娇嫩的花瓣倏然粉碎无力地打着旋顺水而下。

兵刃铿锵的撞击声中,明延理智轰然崩塌,粘腻湿冷的夜雨和焦黑的炭火倏然涌现,腐朽浊重的煤烟味里,黑黝黝的铁链和长鞭阴森森地横在充满血渍的桌上,牢不可破的四方囚笼里寂静无声。

埋在心底的愤恨翻涌而上,恶心的记忆令人几欲呕吐。

“杀,只有杀人,你才能活下去。”

熟悉的声音在脑中回响,催着手中的刀汲取更多的血。

月上中天,寒鸦夜啼,林中躺了许多尸体。

有先来的有后到的无一不横在此处枕着山溪做着杀戮的梦。

烦人的孤鸟还在不知疲倦地啼叫,拄着长刀一步一步漫无目的地走,途中偶遇一妇人喊着“无常索命”落荒而逃。

寥寥孤月千载长明,寥寥青天万古苍茫,鬼不容于世,却该往何方?

傅裴一向自诩酒量奇佳,可也架不住先人所言,酒不醉人人自醉。

推杯换盏间往事重提,愤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以四分醉意筑台,持宠溺为阶,高坐其上情急之处倾身过去于暗处勾来顾倾歌手指。

本欲叫这人知晓自己不会同那些鸡肠鼠辈一般,出了口却是风马牛不相及之词。

傅裴混沌中忽的分出一线清明,拎了从前最怕的四个字明晃晃摆在面前。

她知晓实情后心急如焚,更无意顾及形象,自己一只耳朵险些被她声音刺穿。

外人尚且如此,亦可想见顾倾歌该是何等煎熬。

傅裴知顾倾歌天地不惧,存了心要逗上一番,还放了大话笃定她受不住这一声。唤她时有意靠近,却因酒劲上头,有些控制不好动作幅度,靠便成了撞,唇瓣几乎贴上人耳廓。

傅裴偏开头轻咳两声清嗓,稳了稳浑噩心神,自知拟不来女子嗓音,便要将那几分娇蛮学得惟妙惟肖,字字吐露清晰。

“倾歌姐姐。”

顾倾歌满脸通红:“你怎么了!”

是夜,皎月高悬。

屋内依然有惺忪烛火也不觉奇怪。烛火轻轻摇晃,案台前两人此刻也被这片昏黄笼罩。此刻翻涌而来的倦意似乎要侵占全身。

顾倾歌双眼一次又一次阖上,却又在挣扎中一次又一次睁开。

书上的字似乎开始游走,那样遥远,那样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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