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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牌匾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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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歌先前还听见耳边那人碎语,现在却仿佛天地间都归于宁静。

倦意再一次袭来,只身跌入深潭,湖水只轻轻溅起涟漪。

“我没睡,我真的没睡!”

顾倾歌声音兀自响起,回身看见熟悉的人影站在身后,有些不明所以。

她正要开口问他耍什么把戏,突然身体失重一般迅速下坠。意识瞬间清醒,睫毛轻颤着想睁开眼,却发现此刻似乎被人以奇怪的方式抱着。

顾倾歌只眯起眼睛看周围情况,待到看清眼前人,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再次跳动时,声音和周围的寂静显得格格不入,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又立刻把这种想法压下。似乎是一直以来的那种感觉。

傅裴确实在身边,但也确实不在身边。心跳加快在胸腔跳动,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喉间跳出。

顾倾歌深呼吸着调整,尽量装作熟睡的模样,只觉着处在梦中。

她可触感确是那样真实,只怕轻轻一动就会再次跌入深潭,这样的美好也会立刻破灭。下一秒,他便弯腰了。

她心下一惊,怕那失重感再次袭来,屏神敛息,眉头轻皱。却也只觉落在温暖的被褥上。

奇怪间,轻轻眯了眼去看,却只能看见他半个肩膀和那只右手。

她心下猜到他此刻半跪于床头,只是浑然不知他视线正落在自己面上。

不多时,温暖涌遍全身。是记忆里鲜有的,来自他的温柔。

兴许他说的对,他是天上星辰,璀璨夺目。他亦是珍宝,是最想要的珍宝,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也曾问过那个问题——

“快说,谁是世界珍宝,是不是我?”

顾倾歌心里那肯定的答案总是在喉间卡住,留下的只有给他自恋的评价。

口是心非,原来自己也会做这样的事。

也不知道还可以这样站在他身边多久,仅仅只是希望,那个答案,是永远。

也仅仅希望,当下,就是永远。

傅裴肩膀突然升起,顾倾歌知道,他要离开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迅速伸了出去紧紧捏住了他的手。温暖与寒冷的接触,手心与手背的交汇刹那间便被深深刻入脑海。被自己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怕他发现自己醒着于是含糊着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别走……东你还我镯子!……”

默了,无声,虽然只是片刻的宁静,却已经在心底暗道不好。被发现了吗?

顾倾歌刚刚静下来的心跳声又骤然响起,那样不安,那样急促。

短短几秒,顾倾歌感觉到他的回握,似乎是害怕他的离开又握紧了几分。再一次,手上感觉到了温暖,他将顾倾歌的手再次放进了被褥中。

不论未来如何,现下,只想紧紧握住,不愿松开。那属于现在的温柔。

顾倾歌,终于,抓住你了。

——此刻,至少此刻,你是属于我的,闪闪发光的宝藏。

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大脑似乎停滞,呼吸与心跳似乎都没有跟上,睫毛也跟着轻轻一颤,这是,一直以来都在等的那句话吗?

悬着的心落了,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却也只能在心里回答——

你一直是我的宝藏,

晚安,傅裴。

顾府也有牌匾,出生时顾倾歌见过它一回,銮刻着不少龙凤,一对结缘将腾入天的,或者单拎着尾巴鳞独自落寞的,都被称得上雕制工艺的上乘。

但若不是装钉时小厮扭着脚不小心坠下,给了它戏剧性的出场,顾倾歌该是不屑看这物件的。

十城各个有乡绅、土豪霸占一方,凡是沾着点级权的都免不了携上一副匾,这念招财,那念进爵,无非叮哩咣当铜币一类,镀着金色的框在日光下升辉,远远就闻到铜臭扎了堆的味道,一长杆烟枪灌满了金水,一扑腾的雾里,都是满满的地契押条。

再说薄了,厚了,木雕的,玉嵌着,不同的部位全被拉着去评级,输了一爵的乌纱帽,进门前就要三扣九拜,碾着门前青石地的桥板来请事求法,更甚者腿成斜型,脚背覆地,膝盖嘭天响印在门槛的红染料上,纱衣蜷成烂团子,抖抖索索的也不敢解开。

那时顾倾歌不过一枚小囡仔,个头还没有路边的棘草般高,年与岁的乐全归于后院那一小塘荷花,过了季夏就闷闷不乐。

心里头荷团败落的怨还未来得及存,立刻就被这般不寻常又激的兴起。三步小跳,扯着嗓门便问这那,只是最终都未见其抬头,地上早已被汗砾抛光一处小坑。

若顾倾歌低头找寻眼神,他就躲, 但他明明瞧见那张喋喋不休说着憧憬自愿的嘴唇抿着,一条线直楞的像结冰的刃,每一寸都叫嚷着不肯屈居,只是弯膝的腿未挪动分毫,仍铜佛似的。

顾倾歌思还未及,

她们开口就是小姐之仪。

三四个婆子把顾倾歌从铺满败荷的塘泥里捕捞出来,硬是听不进去荷花滋润的泥水更甜这种梦想理论,夹紧的眉头做三字川,松弛的树皱皮拧巴作一锅未调开的中医汤底,咕嘟咕嘟煮不沸,白流迸出的废水。

他们干瘪的橘皮唇一张一合,满进满出的琴棋书画,织绣染工,侃起贤良淑德的古往今来,个个是演说家,说女子低眉附额是风雅,恭首持家是善仁,若是手巧织衣,件件齐裁出,便是为人有论的好闺女了。

这话昏昏沉沉,仿佛一座秤砣山砸在顾倾歌未全然横公的天平上,令她左摇摆,右也晃。叫我坐,便是一整天日的无处挪动,窗外有急风絮雨,将死的蝉迎着日末最后一点光亮赴亡,草芥慢慢生长。

书页泛了黄,右上角折了角,但仍抵不住战马腾飞且踱杀意,女将军立矛,戳穿背叛的脊骨,昂扬的呼喊自己:本小姐!

那一刻,顾倾歌看不清,好像自己也被黄沙迷了眼。

其实,顾倾歌也好奇过那群娇小姐是怎样照着日头活着的,这等枯燥如干纸的生活该被热烈引燃,灼烧后徒留一团漆黑的沫,也许堙于水能作墨,写尽女子德往五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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