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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他的新生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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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轮残阳吞进喉。

小皇帝呛咳得撕心裂肺,其余皆沉没于夜的寂然。无月有风,碎石将麻木的痛觉切割入膝掌。

逐字投掷这片刻的静默,小皇帝说:“你,还不够强。”

宋想容挣离她的囚网,又亲手织就骗局。掌心余温尚未散尽。

小皇帝茫然地遭其罩笼,方才为救她性命所坚挺的一脊骨,淬火吃血,早烧尽气力,当下如冰霜透浸,彻寒砭骨。在这样广阔的一方天地间,

他嗅不到任何生气,唯独光安静地流淌殆尽,干涩感几度盛满眼眶,末了收掌紧握时,夜风已永将她的手雕琢如玉,如何也暖不回半点温软。

活着……

活着。

他却从未如此感受过自己这条命的价值,竟能轻渺又沉重,胜得不可思议,也败得狼狈彻底,

小皇帝仅抛滚烫的腥气抖颤着发冷,前半生的泪须臾间流尽,晕开烙印面颊的血斑,若鸿羽轻绒,黏稠地抚慰过脸侧。

这是谁的血?

他方脱钳制的喉嗓尚无法发声,他的名姓便沉镌心底,铭念刻情,终生不去。

亦师亦友,多年比肩,他从未曾见有乌鸦染过这样多的红。

箭锋振响,耳畔仍遗嗡鸣,那一箭穿胸碎骨,血液由锐角攀至钝尾,直向天而破,引光刺裂牢笼的壳。

宋想容只在他的年前,有不知道是谁的血溅落他发梢、鬓眉、他亲手赠予的腰甲与指刀。

他泼下的殷色多且深,远超他自身,他却无法让他的牺牲变得值得,只能在他指朝一洞天穹时咽泪抬首。

一声叹不知为谁,他说:“向天空飞。朝他以命来绘的那片自由去飞。”

他已经死了。他本能像原先一样活着。

“我不会让你死的,恰好相反,我要放走你。”

小皇帝携轻巧的一踏、此生相视的最后一眼,如血的残阳去而复回,定格于墨鸦染血的、笑意释然的面容。

有一声悲鸣压抑喉间,终于滚作困兽般的低泣。

小皇帝只觉从没体会这样的悲恸、愤怒和无力,对他教授的这一课、以躯魂换得的一线天光,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奉还迟钝的颤栗。倘若没有他,他本不必死。

可是……

可是。

“害死他的人,其实是你自己。”

“……你胡说!”

小皇帝悲怒的火急切地伸延,面对指使一切的主谋,他想,这样的指责无理得堪称荒唐。

于是他近乎暴怒地驳斥,指掌却和心一并挣扎地蜷握,在粗糙的野草地上磨出锈色。泪沾眼睫湿凉。

沉重压他阖眼,晚风若初见,此时却如锋刃剜割心头血肉。

疼得压倒了小皇帝,他喘不过气来。

是他害死了她吗?

胭脂缀她面庞如酣眠,睡过暮沉云开,因那味无解的毒躺在身后,远近不足三两步,她却再也不能在掌心奏弹浴火涅槃的鸣响。是他害死了她吗?

“你害死了秦玲珑,你知道吗?赵青旌没有告诉过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遍复一遍地自问,几乎还未能从她难以解读的谎言里回过神来。

小皇帝曾有过太多希望。劝同他离开雀阁时、于人手下抢命时,乃至生死相搏的关键抉择。

小皇帝便极力追逐,尚存有机会救她性命的念想。

他想,这一路的狂奔疾走,总能让这世界不为失去她而多几分孤寂,让以命换命的局里少半分辜负。

可他最终什么都抓不住。

他从她眉目间窥见穹苍,而她把它留给了他。

天地无垠,独身脱离火海束缚的鸟儿,竟无处可归,无人能觅。

他所向往、这一切值得的,当真是这无法辜负的自由吗?

乱世中轻弱的一柄薄羽,救不下旁人,甚至难保自己的性命。

秦玲珑,俱葬身于他们一同蹚过的血海,留他踏死向生。

为什么,为什么会拼死也搏不回任何,只能看着他们在眼前坠落?

如果他有足够的力量,如果——

风送走黄昏,他还听得见。

小皇帝听他说:“只要,用尽你最大的力量,自由地去飞翔吧。”

秦玲珑说:“无论命运把他带往何方,他的心却永远是自由的。”

白鸟尾羽长曳流焰,朝月栖枝,如流星在余光里坠空。

仰首目收星河,小皇帝摸见一点光:来自秦玲珑拨动心弦的指尖、赵青旌终时映着蓝蔚的眼,指引他孤身飞翔——

以及承担失去的苦痛,学会躯体和灵魂都不在寒冬中颤抖。

宋想容抛来缚索及攀绳,他虽身脱夜幕,却仍未能逃离夜幕。

她舍命相护,换他求生,他的命如今并不完全属于自己。

他需要更快,快过生命捕杀或逃离的速度。而若欲自掌生死,成长得足够强大,还需砺爪梳羽的归属。

这一次,终结与新始,都将决定于一个选择。一

个杀尽前尘后路所换得的,自他的选择。

小皇帝目光交接时,他知道宋想容正在为一个毫无悬念的答案,付出他宝贵的片刻等待。

他必须要活下去。他还能,变得更强。

“你走吧。”

无主之地并非乐土。梦里有处高耸的殿堂。

宋想容循着玉阶每一步鞋跟的敲打都格外清脆洪亮,镶着青玉金柱上刻着的神兽栩栩如生, 颇有威严直教让人心生敬畏。 壁上画着雕着许多不知名的字画。

这里的每件器具似乎都价值不菲,殿堂周围许多莲花正在绽放香味沁人心脾幽幽长留,也不时地会有鸢啼鱼跃的动静。

那儿似乎是什么神明的庙宇殿堂正中央供着一尊金像。

宋想容却总看不清他的面容:像是一层纱隔在眼前朦朦胧胧忽隐忽现的,他跪在蒲团上面双手合十不管多少次都一如既往地诚恳,仰起头阖眸启唇吐露话语。

“神啊,请您帮助一次小皇帝吧。”

若是顾倾歌在,可能还会觉得他们迷信,可是他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在期待。

小皇帝在树林里奔跑着被尖锐的草木划出好几个血痕,昏黑的天空中就连温柔的月亮也好像在看他的笑话,脚步声在身后逐渐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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