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快出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卓彧轻声喊道，他蹲在浴池边伸出手。

几滴药汤就这么痛，那整个人沉浸其中该有多痛？

卓彧不敢想象。

黑褐的药汁底下，冒出一长串的水泡，凤卿的脸破水而出，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细白的颈上爆出血色青筋。

“快把她捞出来。”卓彧说着就想动手。

草木拦住他，小老头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不行。主人不甘心平庸，做一个废人的，而且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帮她压制煞气，这一切到最后都得靠她自己来。何况死了这么多人，她豁出性命，也要为他们报仇的啊！”

他的主人，爱恨分明，今日有仇，她便会一直惦记着要报仇。

卓彧无言，因为将凤卿害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也有他的推手。

凤卿浸在蛇蝎药汤里，明明疼极了，她居然还保持有一丝清醒的理智。

她一定要活，一定要强大地活着去报仇。

不知是太绝望，还是她太有勇气，凤卿竟慢慢地觉得不疼了，她正欲站起，却见草木吃力地搬来另外一桶褐色的药汁，那药汁里还有活着的蝎子在翻滚。

“主人，忍着。”草木说罢，将那桶药汁倒进来。

比之前更加猛烈的痛感袭来，凤卿腿软跌入浴池里，卓彧塞了一块布条进了她嘴里，有些难受地嘱托道：“声响别太大，外面的侍卫会听到的。”

凤卿压抑着喉咙囚住的猛兽，她猛地沉进水底，许久不见踪影，冒着的水泡逐渐减少。

到草木和卓彧都看不见水泡的时候，两人都慌了，草木更是连忙查看精神契约，小老头满眼呆滞，“契约……消失了。”

凤卿死了！

小老头尖叫一声，钻进水池里，把满脸惨白的凤卿从水底捞出，小心翼翼地让她靠在池边。

凤卿闭着眼，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

破碎的一处地方，男人从灰烬里抬起遍布大大小小伤痕的手掌，他的手掌心生出一朵小花图案，那朵花似乎染上了血，开得无比艳丽。

男人努力地抬起自己的眼睛，看向手心处的异样，待看清楚后，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爬起来，浑身都是血，“卿卿……等我回来”

他迎着落日往前走，一步又一步，身形踉跄也顾不得了。

东小楼里，卓彧沉痛地闭眼，“她死了。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人能承受的，何况她现在一点灵力也没有了！”

他害了真正的玉兰少女凤歌之后，连她的女儿都害死了！

卓彧心痛得无法呼吸，瘫坐在地上眼泪横流；草木忽然咬牙切齿，他重重朝外走去，“我要杀了那个女人给主人陪葬！”

与天地定下的誓言算什么？毁灭就毁灭，它好不容易看上并认可的主人，决不能白白叫人害死！

愤怒的草木与呆滞的卓彧，忽然听见了一声呻吟。他们猛然回首、抬头，垂在浴池边缘的素白腕子忽然有了动静，五指根根攥起，带着澎湃的力量。

两人吃了一惊，连忙查看。

只见方才断了气息的凤卿忽然有了呼吸，脖颈上暴裂的青筋在血液里跳动着，在她的额心，忽然出现一只赤金的小凤凰图案……

“小黑？”草木失声。

小黑不是死了吗？它怎么……

凤卿眉心的凤凰图案似是有了生命，忽然睁开眼睛，从她的额心飞出来，展开的凤羽将凤卿和自己裹在中央。

不知过了多久，药汤都变冷了，凤凰翅膀才徐徐回收，金色的卷发披散在犹如天神的男子肩上，他横抱着凤卿，脸上的神色似乎很不解，那双眼睛抬起来，看向卓彧和草木的时候，仿佛能映出赤净的金光，美，却也深不可测，带着庞大的神威。

凤卿还清醒着，她同样不敢置信，这不是她那日在冰灵森林，误闯入温泉时，看见的那个男子吗？

他有着跟小黑相差无几的凤凰模样，是一只成年的凤凰。

她呆呆地，心里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眼前之人，该不会就是她的小黑吧？可是小黑分明真的已经死了。

“吾乃凤主，你……为何能将我召来，身上居然还有和我的契约！”男人很惊讶，他好像也认出了凤卿。

那日，他面对凤卿的无礼闯入根本不给丝毫面子，只觉得这是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嘴里嚷着有只凤凰兽宠。

凤凰永不为奴，这是它们的傲骨，他那日不知怎的，居然没有对这个女人的大放厥词而下死手，反而只是驱逐她离开而已。

可是今天的情形，让他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凤卿眸子含泪，她知道，这只凤凰一定是她的小黑，不可能这么巧，它们都拥有一样的体型，今天她一只脚迈进了阎罗殿，他就出现了，还令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的感觉，更有一道契约，突然出现在她和他之间。

他不是小黑，又会是谁？

“我早说过，我有一只凤凰兽宠，我一直坚定地认为它没有死，果然我是对的，它现在又回来了。”凤卿哽咽道。

凤主想反驳，但是一查看到他和凤卿之间的那道精神契约，他张了张嘴，又沉默了。

活了这么多年，还没遇见过这等诡事，好端端的在闭关休养，眨眼之间就变成别人的兽宠，还是那种生死契约，凤主简直不想说话。

不过，有些话，他还是得说，“吾…我方才给你梳理了一下你受创的身体，我发现你没有灵根，没有灵力，身体里还有一股暴虐的力量正等着破坏你的筋脉。我可以帮你重长灵根，但你必须得取出心头血，解除我们之间的契约，如何？”

她好不容易找到小黑，可是他却要解除契约？

凤卿眼眸黯淡，却依旧说道：“不如何。你说过的，要一直陪着我，我找到你了，就不允许你再走。”

“你……”凤主蹙眉，“莫非你想让我为你所用，才不肯解除契约？我告诉你，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