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一个传闻。 据说九皇子有个习惯，有人惹了他，他会给那人三次机会，若是三次之后，还不低头，不认错，不悔改，直接一剑封喉。

此刻，他质问周婉茹的架势，和传闻中的模样何其相似！

凤不虞见周婉茹又被抽了一下，当下便动了怒，他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便是皇上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何曾这样被人无视过，一时间怒上心头，正要跟九皇子理论，却突然被老夫人拉了过去。

“母亲！你拽我做什么？”他的语气难免有些急，婉茹已经被伤成那样，这件事归根结底不过是个误会，就算到了皇上面前他也不虚！

老夫人压低了声音，狠狠瞪他，“我看你是想让凤家给你陪葬！给我跪着！不许再说话！”

“可是婉茹……”

凤不虞并不甘心，刚想劝说老夫人，就听到老夫人冷声道，“九皇子的脾性，我在西宁寺多年都有所耳闻，你忘了？事不过三，是他的准则！”

凤不虞一听，联系刚刚发生的事，不由得心头惊骇，他久在朝堂之上，自是听说过九皇子的规矩，只不过刚刚一时情急，没有想起。如今老太太提醒，他才觉出后怕。

刚刚九皇子已经质问了婉茹两次，现在是最后一次，如果婉茹还是没有给出让他满意的回答，那就……和春喜一样的结局！

他顿时明白过来，如今根本不是就事论事讲道理的形势，而是要给出九皇子满意的答案！

想到这，他猛地跪到周婉茹身边，对九皇子磕头道，“九皇子，是婉茹指使的，是婉茹指使的！”

周婉茹惊诧不已，不明白凤不虞怎么会突然改口，但是凤不虞悄悄掐了她的掌心一下，她顿时反应过来，他是在救自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认下这个罪，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他，于是忍着疼道，“九皇子，是妾身指使的……”

“哦？”陆箫仪看着她，“想好了？”

周婉茹跪着道，“是妾身指使的，求九皇子饶了妾身吧！”

她胆战心惊的盯着那根沾了血的软鞭，生怕那鞭子再抽过来。再来一下，她就真撑不住了！

“好。”陆箫仪点点头，收起了软鞭。

见此情景，周婉茹和凤不虞都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喘出来，陆箫仪突然剑指周婉茹，冷声道，“凤府二夫人，陷害嫡女，意图不轨，凤相，你准备怎么处理？”

凤不虞差点背过气去，婉茹如今已经认了这个罪，九皇子怎么还是不依不饶的？！

“老爷……”周婉茹慌忙抓住凤不虞的衣袖，小声道，“这可怎么办……”

凤不虞正要说话，突然听九皇子又道，“眠儿是本王的人，这件事，凤相应该给本王个交代吧？”

“九皇子，这……”凤不虞哑口无言，他能怎么办？难道要把婉茹交给他杀了吗？婉茹明明什么都没做，九皇子竟逼迫至此！这人简直不讲任何道理！

老夫人眼神动了动，知道今日这事是不能善了了，周婉茹自然不值一提，可放弃她之后九皇子能不能解气却是个未知，万一没解气，接下来遭殃的就是凤家其他人了，除非……

她当即便看向凤眠，苦口婆心道，“眠儿，你说句话吧！凤家是你的根啊！难道你真想看着凤家的人一个一个被杀了吗？”

凤眠低着头，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她穿着一双粉色锦缎绣花的鞋子，刚刚陆箫仪对春喜动手的时候，从春喜喉咙里喷薄而出的鲜血溅在了这双鞋上，染的海棠花无端妖艳了几分。

这是一条人命。

她虽在军队历练过几年，但并没有参加过特殊行动，没经历过杀人如麻的过程。前世加上今生，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动动手就取走别人性命的情景。

来到这里近一个月，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是在古代。在一个普通人没有人权的时代。

上位者要取走人的性命，那人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这样的残忍，这样的……容易。

春喜，她也是不喜的，这个丫鬟替二夫人办事，溜须拍马，牙尖嘴滑，可她也从没想过让她死，甚至她的实验室里就有能将人直接化为水的生化毒水，可她从没想过拿出来用。

她陷入这种深深地震撼与疑惑里，久久不能出来，直到老夫人又叫了一声，“眠儿！你倒是说话啊！如今只有你能救凤家了！”

凤眠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凤不虞和周婉茹，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她沉默了片刻，对陆箫仪道，“今日便算了吧。”

众人只见，凤眠只轻飘飘说了这一句，九皇子便放下了手中的软剑，甚至神色还多了几分温柔，道，“不喜欢这样？”

凤眠摇摇头，“不喜欢这样解决问题的方式。”

陆箫仪看着女孩眼中的疏离，眉心微皱。他感觉出来凤眠对自己的淡漠，这种感觉好像是突然来的，不由得，他突然想起不久之前，他替她杀了那个夜袭的男人，她知道之后说的话。

“在我心里，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人，大家都是活着，没有人生来便想做坏人，可很多事在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我没资格随意取人性命……”

他将软剑收起，说了一句，“既然你不喜欢，那便罢了。”

在场的人，全都重重的松了口气，仿佛死里逃生。

磕头谢恩之后，凤不虞和苏可儿便忙搀着周婉茹离开了这里，周婉茹身上的血流个不停，人已经极为虚弱，眼看着就要晕死过去了。

老夫人知道此刻旁人都是多余的，便也带着人离开了。

诺大的云澜院里，只剩下陆箫仪和凤眠两个人。

凤眠问，“你把林月白藏哪了？”

陆箫仪凝视着她，问，“你担心我把他也杀了？”

他以为她会说是。

凤眠却摇了摇头，道，“林月白死有余辜。但是你若是将他杀了，我会觉得很遗憾。”

“遗憾什么？”

凤眠道，“遗憾他死的太轻松，太容易。”

陆箫仪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我没杀他，只将他丢在了院墙另一边的地上，等他醒了，自然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做。”

凤眠说，“怪不得他们找不到人。”

人根本就没在院子里，怎么可能找得到？

陆箫仪朝她走过来，刚要开口，却突然看到凤眠往后退了一步。

他皱起眉，“你怕我？”

问题好像有些严重了，难道是他刚刚动手太草率？

好像是……

她本就不喜杀人，自己却当着她的面取了一人性命，还伤了凤二夫人。虽然说她们都死有余辜，可他应该私下里处理的。